西天外朝霞爛漫,白雲卷舒依稀帶著血色,梅花枝椏間,蠟白牆皮上,鎮院石獅子各處遍布血痕和斷裂的軀幹。紮著麻花小辮的稚童站在演武場中,他啼哭道:“娘,娘你在哪兒?寶寶要娘,寶寶好害怕。”
慘死的屍骸之後,一隻骨屍的雙目射出幽綠的光芒。它身影躍起,銳利的鉤爪插進了孩子的心口,孩子的哭喊在刹那間休止。它潰爛的掌心握著一顆心髒,溫熱中依舊怦怦直跳。它舔了舔煤黑色的唇,一條長約四尺的椎骨淩空而下,上麵密布著尖形利刺,瞬間將這隻骨屍切為兩半。唐婉兒接過了心髒,將心髒放回了孩子胸口的血洞裏,口中念道:“寶寶,我的寶寶你不能死誒,娘親還沒有找到你誒,你不能拋棄娘親誒。”她的麵頰上滿是淚痕,淒厲哀號久久不散。
她的身後無數骨屍仿順從著她的命令,隻低頭啃食著成人的屍骸,對於孩子卻隻是繞而無視。
淩飛宇站在演武場內,獸首金漆大門上排插數道木閂,他邊包紮傷口邊問道:“元川,我們還剩多少人?”
男子長相白皙,玉璧般的臉頰上血跡斑斑,他說道:“我們剩下的最多隻有兩千人了。”
淩飛宇的眼球驚訝地幾乎要骨碌而出:“兩千人?這裏已經是山莊的外層了,難道中庭之內的人都死了嗎?”
元川幽幽歎了口氣:“進攻的弟子隻有零星的逃了回來,他們說裏麵的人都死了,一部分被骨屍化成了同類,還有的人活生生被他們啃食了。”
淩飛宇跺腳道:“想我藏劍萬人之眾,除去五千駐外子弟,莊內共有五千之眾,老幼婦孺近萬人,如今卻都死了。”
淩飛宇癱坐在地,忍不住涕淚交橫。
元川的心中滿是淒苦:他深知淩飛宇是個很堅強的人,可眼下這驚天的災難降臨在了藏劍山莊,百年基業眼看就要毀於一旦,任誰都難免悲從中來。
身後弟子傷痕密布,手中長劍浸滿汙血。他們或沮喪或哭號,一派慘烈景象。
演武場的大門被不斷地推砸著,元川問道:“飛宇,我們是撤離莊園還是與他們死戰到底?”
淩飛宇站起身來,一時間進退兩難。
另一側園林外的山莊大門傳來梆梆的捶擊聲,敲打聲讓所有人心頭皆是一緊,葉驚羽和元川展身掠至門前,小聲地問道:“誰?”
“是我。”門後傳來葉驚羽的聲音:“聽師父說莊內出大事了是嗎?”
淩飛宇長舒了一口氣,他拉開了門栓。葉驚羽看到演武場中庭之內密布著兩千名憔悴慌亂的同伴,一時瞠目結舌。
“怎麼這麼多人都聚集到了中庭之內?”話音甫落,院牆之後就傳來了骨屍淒厲的慘叫。
“中庭之內的所有人都死了,死於骨屍之手,你看到的是山莊最後的幸存者。”淩飛宇愴然道。
“什麼?怎麼會這樣呢,這無極之水引起的屍潮巨變當真有這麼可怕嗎?”葉驚羽一臉的不相信。
“我現在終於明白當年巫教之禍為什麼會引起滇中黑水城一朝覆滅了,今天眼看我們藏劍山莊也要從武林中抹去了。”淩飛宇抱著頭,傷痛溢於言表。
“師弟不必如此驚惶,此巫教骨屍雖然頗為厲害,然則要想徹底消滅他們倒也不是不可能。”葉驚羽自信滿滿。
“能夠徹底地消滅?你快說說到底有什麼好辦法?”淩飛宇急忙問道。
葉驚羽眨了眨眼道:“水有源頭,木有根係,這巫教骨屍必然也有其淵源所在,隻要能除去這無極之水感染的源頭,其餘的骨屍在母體骨屍死亡後也會自動死去。”
“此話當真?元川半信半疑地望著葉驚羽,我們已經殺了數以百計的骨屍,可他們在殺死兄弟們後迅速將他們同化,這期間應該已經殺死過母體骨屍了吧。”
淩飛宇一拍腦門:“驚羽言之有理,像我們當時隻是屠殺前麵張牙舞爪的了,卻大大忽略了縱然是骨屍,也應該是有首領的。”
“那麼這屍潮病變的源頭究竟在哪裏呢?誰是第一個被感染的呢?”葉驚羽不禁問道。
“是唐婉兒!不錯正是她!當時無極之水首先侵襲向唐無邪,是她奮不顧身橫在了唐無邪身前,最先異化成骨屍的。”元川撓了撓腦袋繼續說道:“可這骨屍足有上千隻之多,且殺死每隻都頗費功夫,我們如果不能立即找到唐婉兒化身的骨屍,就很可能被反噬消滅。”
“我知道是哪一隻。”淩飛宇的目光炯炯有神,揉了揉鼻子道:“唐婉兒的雙眸並不如其他骨屍一般猩紅,而是隱隱有關懷驚恐之色,她身後托著一條長椎骨。她還有一個顯著的特點,總是想保護莊內的孩子免遭殺戮,還會對殺害孩子的骨屍大打出手,但骨屍們都會順從著她的意思,從不敢妄動。”
“如此說來她正是我們要消滅的目標了。”葉驚羽躬身在地展開了藏劍地形圖,手指在其上遊走:“現在我們來商議下該如何出擊並消滅唐婉兒。”
淩飛宇眼光掃過地圖,指著圖上屋舍掩映的後宅說道:“她應該在後堂精靈舍這裏,莊中婦人在此集中照看孩子作為莊內後備力量,她鍾情於孩童,想必會呆在這裏。”
“如此說來我們從這中庭的側門穿過曲徑回廊,再從藏寶樓前橫行過長長的石甬道,方才可以到達精靈舍。”葉驚羽眉頭緊蹙道:“這樣穿行過去最快也需要兩刻鍾,我們隻能奇襲不能大批出動,否則可能招致骨屍的集體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