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就是你娘啊。”白落梅絞著雙手梨花帶雨,“我苦苦尋覓了許久,最終才發現你就在藏劍山莊裏。”
她指了指葉裳的脖頸,其上的銀質長命鎖通體濯亮,流蘇成穗。中央的樹椏紋飾枝節虯曲,以紅寶石鑲嵌點綴。
“這個長命鎖是你一歲時的禮物,沒想到你現在還戴著它。”
“那麼我爹究竟是誰?我為什麼一出生就被與你分開了呢?”葉裳將劍收入鞘中,繼而問道:“這些你能解釋清楚嗎?”
白落梅將葉裳擁入懷中,摩挲著他的麵頰:“孩子,有些事情娘現在不可以告訴你,這是為了你好,因為歿是個不可破除的秘密,一旦真正打開江湖將永無寧日。”
葉裳詰問道:“我很想知道我爹究竟是誰?我師父雲子安當年又為何要從你手中把我搶走呢?我究竟為什麼會留在藏劍山莊呢?”
連珠炮似的問題之後,白落梅攏緊了葉裳,她用額頭抵著葉裳的臉頰:“裳兒,不清不楚對於你來說才是最大的保護,娘已經將這歿劍訣的第一式傳授給你,雖然你隻會這一招,可是它極大了提高了你用劍的敏捷和身法的靈巧,相信娘你的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娘希望你和我一起走,離開藏劍這個是非之地,永遠別再回來了。”白落梅麵頰滾燙,因為激動她握緊了葉裳的手,眼神決絕。
葉裳掙脫開拈起一片枯黃的落葉道:“娘,我相信你是我娘,可那又能怎麼樣呢?我不是一片木葉,可以隨風飄灑自由地活。我是一粒種子,已經植根在了藏劍的土地裏,離開了這裏,我所有的生活都沒有了。”
白落梅的淚水奪眶而出:“裳兒,你的人生絕不應該是這樣的,和娘回煙雨樓吧。娘一定遍訪名醫,治好你沒有真力的怪病。娘貴為煙雨樓宗主,千名殺手和萬貫家財都為娘所有,你若隨我回到煙雨樓,定然錦衣玉食,通曉各派武功。”
“娘,你身為我的母親,真的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嗎?”
“裳兒,你難道真的想繼續留在藏劍山莊?”白落梅輕整雲鬢掩去淚容,“你可以離開藏劍山莊和娘回煙雨樓的。”
“娘,我已經無法離去了。”葉裳望著落葉飄進泥土後他迷離的眸中突然如火如荼:“我就要有一個家了,今天晚上我就要和雲想衣成親了,藏劍山莊大喜,廣邀的武林賓客已經來了,而現在已近黃昏,婚禮就快要開始了。娘以後你別再來找我了,我隻想永遠沒有痛苦的活著,不想再理會你所謂的身世了。”
白落梅的瞳孔猛然收縮,她覺得體內仿佛有一根針在遊弋,將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刺地血流如注,頓時喉頭一甜吐出鮮紅。
“娘,你怎麼了?”葉裳急忙扶起白落梅,“娘,是不是氣逆丹田了?”
白落梅拔出長劍,盛怒下她的心絞痛,她放聲疾呼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難道真的是個畜生嗎?你究竟還有沒有一點點人性?難道你毀了自己和我還不夠嗎?你為什麼要毀了裳兒的人生呢?”白落梅再也抑製不了心底的悲傷,跪倒在地痛哭起來。
“娘,我爹他究竟是誰?我的人生究竟怎麼錯了?”葉裳追問道。
白落梅取出白綃拂過眼眸,繡帕上以細密針腳紋著一剪寒梅,她口鼻中滲出的鮮紅,斑斑點點滴落其上。
白落梅緊握住葉裳的手,失魂落魄中鼻尖抵著葉裳的麵頰:“答應娘,立刻回到藏劍山莊和雲想衣斷了這段孽緣,永遠忘記這個女人。”
葉裳察覺到白落梅話中含有深意,不禁問道:“娘,她是我最心愛的女人,為什麼我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不可以決定?”
兩個巴掌接連摑在葉裳的臉頰上。白落梅長鋏橫頸,語氣決絕道:“裳兒,如果你不能和雲想衣一刀了斷,娘我就會自刎在你麵前。鋪天蓋地的煙雨樓殺手之後會進入藏劍山莊,將雲想衣殺死在新房裏。”
葉裳蹲在地上,垂著頭半是抑鬱,半是躁狂:“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逼迫我,逼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所有事我都不想做,為什麼我就不能為自己活一天呢?我隻想簡單幸福地活著,難道這也有錯嗎?”他的頭深深地埋進了懷裏。
“裳兒,你必須揮劍斬情絲,隻有這樣你才能真正地把命運踩在腳下,而不是被命運玩弄。這點娘必須強迫你做到。”白落梅扶起葉裳正色道:“身為我白落梅的孩子,在這危如累卵的武林中,你能做到的隻有堅強。”
葉裳痛苦的麵容微斂,下意識地頷首以對。“葉裳,葉裳,葉裳……”後山中響起了幾名女子呼喊的聲音。
“娘,你快走吧,莊內的人來找我了,我必須得回去了。”葉裳望了望,竹林中幾名錦衣華服的女弟子現出身來。
“永遠不要忘了我剛才說的話,斬斷這段孽緣,否則你會生不如死,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白落梅離去的背影裏字字穿心。
葉裳望著夕陽裏隨風傾倒的竹葉,掩麵長嗟。“裳師兄你原來在這呢。師娘在莊內都快急瘋了,快和我們回去吧,飛宇師兄去請師父出關了,婚禮馬上就開始了。”笑靨如花的女弟子拍了拍葉裳的肩膀:“今天可是師兄你大喜的日子,想衣師姐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這一天了。”隨著女弟子小鹿般的步伐,葉裳在山道上疾速穿行,他的心裏卻滿是愁苦,斷情已經讓他苦不堪言了,而這份心裏的痛僅僅是一部分,隨之而來的他還要麵對一個自己身上的秘密,一個隱藏在師門內絕對不能說的秘密,它攸關著恥辱和名譽:我究竟該怎麼活誒?我還能正常地活下去嗎?為什麼這個世界不發生點改變,讓我能活得輕鬆點呢?
葉裳的思緒在腦中激蕩,身影漸漸沒入山麓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