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刷——
一大早,慧能的母親李氏,準時被兒子磨斧頭的聲音驚醒。樵夫中有這樣一句話:磨刀不誤砍柴工。古人也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多年來,慧能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仔仔細細磨自己的斧頭。而他的這個比公雞打鳴還要準時的習慣,也成了母親的報時器——該起來做飯了。
李氏走到廊下的小泥爐旁,自己在後背上捶打了幾下,才彎下腰去生火。
然而,這個不起眼的細節,還是被慧能注意到了。他停下手裏的活,關切地問道:“娘,你的腰咋啦?”
李氏說:“昨天夜裏,這老毛病就犯了。看來,今天要變天氣。”
慧能說:“可是,我看你比往常更難受似的。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娘老了唄!人,越老身子骨越差,老毛病也就越來越重一些。”
“那你就坐下休息吧,我來做早飯。”
“你一個大男人,爬鍋燎灶的,叫人家看見了笑話。”
“誰想笑就叫他笑吧。笑掉下巴,砸他的腳麵。”
慧能一邊說笑話逗母親開心,一邊做飯。坐在一旁的李氏看著他拙手笨腳、忙忙亂亂、丟三拉四的樣子,笑著說:“能兒,娘越來越老,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給娘找個幫手了。”
慧能當然明白母親在說什麼,但他打哈哈說:“我不就是娘最好的幫手嗎?母子連心,還有比兒子更能與娘心意相通的人麼?”
李氏正色說:“你別東拉西扯!你爹死得早,就給咱們盧家留下了你這麼一條根,再耽誤下去……”
慧能說:“娘,你就別操心啦。我模樣長得難看,個頭又小,房無一間,地無一壟,人家誰肯將閨女嫁給一個窮得叮當響的樵夫呢!”
“前年,幺妹剛剛從城裏譚家回來的時候,你……你是不是嫌人家是寡婦?所以……”
“娘,看你說到哪裏去了!”慧能打斷娘的話,“幺妹不光是一個人,她父親癱瘓在床,母親也常年患病。不管怎麼說,山子的身體比我健壯,在碼頭上裝卸貨物比我砍柴掙得多,家底也比咱們家厚實,所以,山子更合適,更能給幺妹帶來安寧與幸福。”
吃過飯,慧能拿起工具就要出門。李氏急忙攔住他說:“能兒,今天不要上山打柴啦。老天爺馬上就要刮風下雨了,別把你淋病了。”
慧能看看昏黃的天空,自言自語說:“一大早,天色就這樣,看來,上午肯定會有暴風驟雨。怕是過台風呢。”
“那你更不能出去啦。山裏電閃雷鳴,狂風疾雨,就可能暴發山洪,太危險了!”
慧能卻說:“越是這樣的天氣越好,我越要出去。”
李氏生氣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想著好玩!”
慧能邊向外走邊說:“娘,我是去山林子裏撿大風刮折的樹木和風落柴呀!”
山林中,樹木新陳代謝,有許多樹枝已經幹枯。每當起大風的時候,它們便會被刮折落下來。樵夫們都稱之為“風落柴”。風落柴早已幹透了,挑著出山自然輕鬆,撿拾起來又很省力,所以,每當雨過天晴,樵夫們便爭相去撿。去得晚了,就摸不到了。
慧能早已掌握了這個規律,所以他提前進山,先在山裏的岩洞中避過風雨。風雨一過,便可以用最短的時間進林子撿柴。
慧能迎著狂風連奔帶跑,終於在傾盆大雨來臨之前鑽進岩洞。
棋盤依舊在,物是人已非。
幾年前,白雲道長與那個大胖和尚對弈的場麵還曆曆在目,如今道長已駕鶴歸天了,而那個和尚也不知去向。慧能不禁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台風來得猛,去得快,不一會兒,雖然仍有陣陣狂風吹來,暴雨卻已經停歇了。慧能鑽出山洞,來到山穀中的一片密林。慧能曾經在這裏的參天大樹上看見過許多枯枝,心中也早已鎖定了這個目標。果然不出所料,他剛剛走到林子的邊緣,便看到地上落了很多幹枯的樹枝。慧能心想密林深處枯枝可能會更多,急急忙忙向林子深處走去。
然而,這裏的情況與他的想象恰恰相反,枯樹枝依然好好地長在樹上,極少被風折斷而掉落在地。同一片山場,同一片樹林,難道狂風僅僅掠過了樹林的邊緣,沒有吹拂到密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