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1 / 2)

初八

小凶

財神西北

喜神正東

支離破碎的清醒。意識在願與不願中穿行。超越極限的毀損。最沉重的物體是我的身軀,因為無法移動哪怕一指的距離。

我已經盯著幕牆外的雪好一陣了,這個城市的冬日有一半的時間白雪皚皚,驚奇早就因出行的拖遝變成了厭倦。它們的虛幻等來了我再一次的發現。我記得學院的哲學係有過一次無聊的試驗,將潔白晶瑩的雪團用微波快速加熱蒸發,然後展示給眾人看殘餘的本質。無非是汙穢。被一覽無餘的人生。

鉛色的天。看不出時間的陰鬱。狂亂如雪花的思緒。行將就木的失望。我記得今天該去上班了,可是很想逃避,不僅身體,連思想都在抗拒。一切失去了意義。我說服自己入睡,便聽不到漸近的腳步聲。

“還在睡呀……”外側的臉頰掃過淡淡的薄荷香,柳墨炎在我耳邊輕聲的呢喃:“小默的睡相像個可愛的小狗狗呢……很難受嗎?會不會認為被欺負了……可是知不知道哥哥好喜歡你?這種喜歡強烈到哥哥自己都莫名其妙……乖乖聽話,相信哥哥,哥哥再也不讓你受委屈……”

委屈?如果覺得委屈我會落淚,可我沒有,曾經發達的淚腺早已幹涸。再豐富的自憐也換不回什麽,失去依托時我就失去了覺得委屈的立場。柳墨炎躡手躡腳下樓的背影並不很討厭。甚至感覺他倒更像一隻好鬥的小獵犬。極端好奇,攻擊性強,吠吠有聲……卻並不危險。這樣的人與我之間出現的交集定是上天搭錯了線,我對於他就象是搶到的屬於外主的飛盤。新鮮,帶有陌生的味道,嗅過咬過知道無趣後便會丟棄到一邊。過程一般很短。

我在曠工,應該不會有人替我請假。或者怠工,楚夜寒的把戲意外的偏離了人品將攻擊加諸於人身。我有不去的理由,他心知肚明,我沒期望他會厚道,但很明顯他還沒覺得我乏味。就這一點而言公司裏還應有我的位置,隻要我再睡一會,緩過了縱欲的疲憊,然後就會精神抖擻的撲進原先的生活。我要周旋到慘敗的那一刻,以後的事到時候再說。而目前所損失的,不過是一天的薪水。

我是個實際的人,不會計較沒用的自尊,因為於事無補。也不想裝作隻是被狗咬了一口,然後無關痛癢般岸然自若,因為我做不到。我拒絕遺忘,但也不會浪費時間哀哀自憐的舔舐傷口,隻是強硬的將必然潰爛的痛延後到允許在意的時候。在那之前,我必須為各種費用奮鬥。我牢記著自己不僅僅在為個人生存。

雪一直在下,沒有停止的打算。我一直清醒著,培養不出睡眠的欲望。空氣很清新,觸感很幹爽,身體酸軟的像經過無數次的排列組合,腰肢徘徊在麻木與痛楚之間。我想起了現在還在過年。好難過的年。

“小默,醒了呀……”樓梯口是柳墨炎喜不自禁的臉,轉眼不見。稍後又出現,端著香氣四溢的午餐,或許是晚餐:“看,哥哥特意為你準備的,你的體力太差,多吃些有營養的東西才行。”

人生的際遇很難講,做好了挨餓的準備,這些日子最不缺的卻是吃的。有些可笑,因為缺少的竟是胃口。

正確的時間是已經過了早餐的時候,卻還未到午餐的時間,說起來我睡的並不太久。隻是錯過了慣常清醒的時刻。如果沒錯過,或許我會有毅力到崗而無視他人的反應。

以為散架的身體現在好了許多。甚至能自己移動到浴室,雖然感覺像清理過,卻還是有些難受,皮膚上有什麽看不到但感覺得到的東西亟待洗去。水蒸氣使空間迅速變得悶熱,我忽然有些受不了,奔到馬桶邊卻隻是神經質的幹嘔,想要吐出五髒六腑的難受……打開龍頭將涼水撩到臉上,感覺好了些,抬頭,然後愣住。蒼白,雙唇卻豔麗的粉;迷惘,黑眸裏卻泛出毋庸置疑的魅惑。鏡子裏的那個人絕對不是我。我不會這麽……脆弱。

一滴水從額前發絲滑下,沿著鬱悒的眉宇緩慢下落,繞過固執的鼻梁,爬過欲說還休的唇角,彙合入下頜更早抵達的同類中,一起再墜落……到劣跡斑斑的胸膛。我攥緊拳頭,卻沒有砸過去的勇氣,刻意不去注意的狂亂的證據比忽略不掉的酸痛感覺更加難以接受,手腕上的痕跡提醒我在自欺欺人,原本說服自己去漠視的理由並不充分,因為被動時是在享受別人的服務,而為別人服務時,自己是自由的。身體依然殘存著那種愉悅,而後來,自己否認不了高配合度的主動。當時,那種饑渴熱辣的糾纏求索,記得很滿足……

“小默,你在裏麵好長時間了,沒事吧?”水聲掩蓋不了急促的敲門聲,柳墨炎的聲音裏帶了些不安。卻讓我心安。關水,包上大浴巾,開門,打橫在一個堅實的懷抱中,承受數不清的淺啄,不怒不哀,心如止水,等待遊戲結束。我不能亂了陣腳,更不能踏入無法確知的境地。

午餐時間,食量被嚴格控製,據說因為胃還需要緩衝。無所謂,不餓是我一貫的標準,超標的下場讓我苦頭吃盡。或許我天生軟骨,習慣逆來順受,所以被管製卻不反彈。包括被人隨意安排行動,這次的範圍是起居室的視聽區,有足夠開出租店的碟片可選。當個白癡就有白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