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節 京師(二十二)(2 / 2)

周樂之也吃過先生的藥,可是他早已父母雙亡,無人問津,總算免了喝這香灰水。

雖然身體好了,但是周樂之的前途卻是一片渺茫。他也在族裏的私塾念過書,但是幾次應童子試不過,倒是對很多雜學感興趣,平日裏還總愛在水渠裏架個水車,拿竹管架個管道什麼,倒是很受孩子們的喜愛,但是族裏耆老和讀書人一致覺得他是個“廢物”。

奈何這“廢物”亦是族中子弟,就算沒了爹娘,族裏也得照應。眼瞅著書讀到十六歲,連開筆的文章都做不成。族中計較:不如讓他去學一門手藝吧。

至於學什麼手藝,耆老們還沒計較明白,當初的欽差王大人派了王良來村裏,說還是要搜尋“妖物”。自然,最終的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好在這回他們沒有殺人。接著這王良便說要在村裏找幾個少年去給先生當弟子,說男女不限隻需識字即可。

大家這才知道原來先生不是妖人。但是既不是妖人又為什麼要把受過先生恩惠的男女抓去了砍腦袋,大家誰也不明白,自然也不敢問。寕

女孩子自然是不可能他帶去的,一來識字的女孩子本來就少,二來還沒聽說過男人收女弟子的,這“神醫”的企圖不言自明,隻不過既非娶妻來“聘”,又不是納妾來“買”,而是不倫不類的弄個“女弟子”,傳出去實在是匪夷所思,一來二去就選中了“廢物”周樂之――那會他還不叫周樂之。

周樂之就這樣懵懵懂懂的跟著王良去了北京――這是頭一回離開家鄉,這一路北上,前前後後走了兩個多月,一路風塵便到得這天下首善之地京師。

初到京師,出身廣東的周樂之隻覺得渾身不習慣,不但聽不懂本地官話,更聽不懂王業浩府裏仆役們說得浙江話。相比之下,還是先生那口古怪的廣州官話更容易溝通些。

先生這個時候已經和當初出現在河頭村的時候大為不同,他能說一口不錯的官話,舉手投足也有了讀書人應該有的風度,連衣裝也沒有了過去的別扭感覺。

看得出來,先生在王府中很受信任。不但仆役們對他執禮甚恭,王老爺也經常召他去對談,一談就是半天。他說是“幕賓”,實則待遇遠在其他幕客之上,甚至王老爺還給專門撥了兩個婢女伺候他的起居。毫無疑問,單憑是“神醫”是不可能得到如此器重的。

這讓初來乍到的周樂之一直懸空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師父混得有出息,徒弟才能有飯吃。要不然在幾千裏之外的京師失了業,那真是討飯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到得先生門下,先進行了一番“測試”――這個詞是後來他才知道的。問了他許多問題,有的問題甚至完全不著四六。比如“你覺得打雷是雷公在打雷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之類。最後當他知道周樂之不但識字,還能做簡單的算術題之後,對他頗為滿意。寕

“你現在就是我的學生了,”他忽然改用一種口音奇特的官話說道,“第一樁事,就是要學會和我一樣說話。”

周樂之滿腹狐疑,這種官話他聞所未聞,雖說與京師官話有幾分相同,發音和詞彙卻多有不同。

即做了徒弟,自然是先生說什麼是什麼。別說是學他說話,就是更過分的要求也得應著。

“……你莫要以為我多事,我這裏有滿腹經綸……”先生頗為滑稽的指了指自己的頭顱,“但是這些知識隻有你學會了我說得話之後才方便傳授――你想不想學會我的本事?”

這還用說!周樂之心想。他進府之初就王良等人說過,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是會許多“絕學”,所以王老爺才會這麼器重他。這些都不論,光是師父看病製藥的醫術,自己學會了就足以成家立業了。

於是他便跟著先生,先從這怪異的“官話”學起。後來先生告訴他,這叫“普通話”,是他的家鄉通行的話語。學會了“普通話”,也就能閱讀很多使用普通話寫就的“秘籍”,學習上麵的知識了。

“先生不是王老爺的同鄉,都是紹興府人士嗎?”周樂之當時不解的問,他一路上已經聽多了王家仆人說說得紹興話,對這種方言十分熟悉了。寕

“我確實是他的同鄉,也確實是紹興府人士。”先生笑了,“隻是細節上略有差別而已。”

“有什麼差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