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穴探營 絕殺白鑫
回頭再說幾天後,柯達文按約趕到白鑫所在飯店。這時和白鑫在一起的,除了他老婆,還有範爭波。一見麵,白鑫就用懷疑的口氣問柯達文:“那天,你說下樓取藥,怎麼出去了?”
“哦,是這樣,”柯達文鎮定地回答:“我到樓下一找,缺一種藥,我想出門一拐就是藥房,心想快去快回,誰知我趕回來,你就走了,連藥也沒拿!”
白鑫也編了一通假話應付:“那天我有急事,看看表時間快到了,等不及拿藥,隻好走了。”
柯達文給他看過病後,白鑫又留他喝杯咖啡,實際上他是對柯達文還不大放心,想多留他—會,讓範爭波觀察一番。
白鑫說:“你那醫院太小了,應該買一棟大樓,設部分高級病床。”柯達文搖搖頭說:“我是外鄉人,在上海無親朋好友,誰肯幫忙?”白鑫立即從皮箱裏掏出500元錢,遞了過去:“柯大夫,不敢言贈,表示一點小支持!”範爭波也在一旁幫腔說:“收下吧!以後合作的日子還長著哩!”
柯達文本來不想接受叛徒的錢,但他似乎看穿了白鑫和範爭波眼睛後麵的東西,稍微推讓了一下後,趕緊把錢放進衣兜中,千恩萬謝一番後起身離去。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白鑫和範爭波相視一笑,都把心放在了肚裏。
柯達文出了飯店,坐電車兜了幾個圈子,看看身後沒有特務盯梢,便趕到陳賡那裏彙報,把500元錢也如數交給了黨組織。陳賡十分高興,說:“好!繼續偵察,一定盯緊他!”
又過了幾天,白鑫自感吃了柯達文給開的藥後病情減輕許多,再次請柯達文看病。這次,小車載著柯達文停在了霞飛路(今淮海中路)和全坊四弄43號門口。不幾日後,他們再次將柯達文請到這裏看病。柯達文估計,這兒就是白鑫的藏身之地。於是,柯達文將這一重要情報向陳賡做了彙報。
柯達文掌握了白鑫的藏身之地,陳賡不由大喜過望。但柯達文限於身份,再往後隻能做些外圍工作,但要真正打進敵人內部去,盯準白鑫,還必須另找一個同誌。
於是,陳賡再次想到了鮑君甫。這一次,陳賡請鮑君甫弄清楚和全坊四弄43號是個什麼地方,沒想到鮑君甫很快回複說:“那是大特務範爭波的公館,白天黑夜都有國民黨特務看家護院!”
怪不得白鑫會藏在那裏!陳賡將周恩來的“鋤奸”指示告訴了鮑君甫,鮑君甫心領神會:“你放心,我馬上去這個‘虎穴’摸清白鑫的情況,並把他定在那裏,以便咱們下手。”
次日一大早,鮑君甫就找了個事由,登門到範公館拜訪。鮑君甫這位陳立夫跟前的大紅人親自登門,範爭波自然不敢怠慢,但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這位“大員”竟然會“通共”,也就沒有安排白鑫刻意回避。範爭波和鮑君甫正在客廳裏閑談時,白鑫下樓到院內散步。鮑君甫假裝不認識,問他是誰,範爭波便把白鑫介紹給他。
能夠結識鮑君甫,白鑫受寵若驚:“楊特派員,乞望今後多多指教!”鮑君甫笑了笑,說:“共匪要犯彭湃能夠落網,你可立了一大功!”白鑫搓搓手,說:“不敢!隻可惜那次伍豪(周恩來)未能到會,否則他也跑不了。”鮑君甫一語雙關地說:“我一定向中央組織部報告。中央對你一定會論功行賞的!”
此後,鮑君甫多次到範公館找白鑫談話。一次,他故作關心地對白鑫說:“彭湃案轟動全國,估計共產黨不會輕饒你,你哪裏也不要去,住在範公館裏,否則會招致禍端。”白鑫聽了,立即出了一頭冷汗,哀求道:“特派員,能不能向南京中央請示,要我到南京去吧。”鮑君甫說:“現在不能走!得過一陣,風聲小了再動不遲。”白鑫萬般無奈,隻有等待,但他心裏早已充滿了恐懼。
有一次,鮑君甫正在和白鑫談話時,正巧柯達文前來診病。鮑君甫假裝不認識,等柯達文走後,他用關切的口氣問:“這個人可靠嗎?不要把共產黨引進來。”白鑫肯定地說:“他不可能是共產黨。”鮑君甫笑著說:“那就好!這地方可千萬不能叫共產黨偵察到。”他又回頭告訴範爭波:“爭波,不可大意!”範爭波說:“放心好了,登瀛兄,能進我這門的,都是最可靠的人,共產黨絕對找不到這裏!”
就這樣,鮑君甫和白鑫交上了“朋友”。鮑君甫時常前來和白鑫閑談,打麻將,實際目的就是為了把白鑫穩住。
白鑫盡管住在國民黨大特務家裏,又有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駐上海特派員鮑君甫的“保護”,仍吃不下,睡不好。他一閉上眼睛就夢見彭湃、楊殷等人渾身是血地站在他床頭,雖然不斷找柯達文診治,但頭疼的毛病總是反反複複,不見痊愈。
白鑫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就一再請求範爭波向南京方麵報告,希望能允許他出國去躲躲風頭,最好是去意大利。他認為在國內即使是去南京或者廣州,也不安全,共產黨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找到他,替彭湃報仇。
最後,國民黨方麵終於同意白鑫逃往意大利。當然,對這麼機密的事情,範爭波和白鑫對鮑君甫是不相瞞的。
陳賡接獲這一重要情況後,立即向周恩來報告。周恩來指示,一定要弄清白鑫出逃的準確時間、船次、從何處出發、坐什麼車去碼頭,並指示陳賡組織精悍的“鋤奸”隊員,堅決除掉叛徒,絕不能讓他逃往國外。
白鑫和範爭波、鮑君甫商定,出走時間定於1929年11月11日深夜11時,並且船票已經定好。範爭波還特意安排小汽車就停在公館後門口,讓白鑫夫婦出門就上車。
鮑君甫心想,範爭波這樣的安排,特科的紅隊將無法爭取時間展開戰鬥,鏟除叛徒的計劃十有八九會付之東流。他急中生智,對範爭波說:“你的方案也許不錯。可是,深更半夜,門口停輛汽車,會惹人注意。萬一走漏點什麼消息……”
鮑君甫對範爭波說:“自剿滅彭匪以來,共黨恐怕一直在暗中偵察白鑫的蹤影。他們的人向來無孔不入,萬一他們疑心到此處,而門口又停輛小車。豈不是要出問題嗎?”
已經恐懼到極頂的白鑫連聲附和。範爭波也許是認為鮑君甫說的有理,或許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駁鮑君甫的麵子,於是決定小汽車不停在43號門口,而改停50米外的弄堂口。
鮑君甫隨後將一切都向陳賡作了彙報,陳賡對他的機智沉著表示了稱讚。
1929年11月11日傍晚,鮑君甫以辭行為名,又特地到範公館偵察一次,並送給白鑫一盒點心“聊表一點心意”。可笑的是,死到臨頭的白鑫此時還對鮑君甫的“關懷”萬分感動,分別時竟然還流了幾滴眼淚。鮑君甫看到白鑫仍按原計劃逃跑,才放心離去。
入夜,負責伏擊叛徒的“鋤奸”隊員按計劃分別潛入和全坊,在四弄43號的後門布置得十分周密。夜靜更深,周圍人家紛紛熄燈安寢,隻有43號院裏仍然燈光閃亮。11時許,43號院後門悄悄啟開一道縫,一個人閃出來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動靜後,見周圍十分安靜,認為沒有任何危險,才向裏麵招手。大門裏很快閃出7個人:白鑫夫婦、範爭波兄弟和3個“護駕”特務。
他們剛走幾步,黑暗中突然有人大喊一聲:“白鑫,哪裏走!”接著就是“砰、砰”兩槍,一個特務應聲倒地!範爭波弟弟大喊:“有埋伏,快……”話未說完,一顆子彈打死了他。白鑫為了活命,拚命向停在弄堂口的汽車跑,一個“鋤奸”隊員立即追過去。白鑫跑到汽車處剛要鑽進去,後麵的槍聲響了,他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戰鬥很快結束。白鑫、範爭波弟弟和兩個特務被打死,範爭波和白鑫的老婆則受了重傷。為了進一步確證白鑫的生死,中共另一紅色特工、“牧師”董健吾又化裝成一個老人,拿了一個拐杖,再次來到危險重重的現場證實傷亡情況。在戒備森嚴的法租界發生如此刺殺大案,並且部署策劃得如此周密,實施刺殺如此幹淨利落與準確無誤,此消息立即轟動了全上海。各報連日都以顯著位置報道了這一重大新聞,有的報紙甚至稱之為“東方第一謀殺案”。
叛徒克星 除奸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