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瓢潑一般落下來。
圍觀的人四散來去,仿古樓的前麵頓時空曠下來,隻剩下必須留下來的人。
我也被人扯著躲進了現場停的警車裏,隱約看到白洋還在雨裏,因為她想拉閆沉到車裏失敗了,閆沉跪在雨水裏不肯動,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樓頂。
我迅速抓了件雨衣套上,衝進了雨裏,跑到白洋身邊,白洋穿著雨衣卻沒扣上帽子,頭發已經淋透了,地上的閆沉更是直接暴露在大雨裏,身上沒有幹的地方。
我抹了下臉上的雨水,努力仰頭朝樓頂看。
樓頂的兩個黑影已經分辨不出來了,監聽設備不知道是被李修齊主動斷掉了,還是因為突然的大雨壞掉了,反正聽不到樓頂的聲音了。
樓頂和樓下,成為了兩個孤立存在的世界。
我的心已經分辨不出是什麼滋味了,我低頭看看閆沉,他嘴裏正發出嗚咽聲,整張臉因為痛苦扭曲起來。
閆沉忽然站起身,要往樓裏衝,被身邊的獄警給摁住,白洋帶著錄音對他喊,讓他等著別動,她會去樓上把人弄下來。
白洋轉身跑向樓口時,早已經有其他警察下一步進了樓裏,往樓頂去了。
我在雨裏呆了幾秒,也跑起來,跟上了白洋和那些警察。
衝進樓口的一瞬間,我似乎聽見大雨裏有人在叫我,可我沒回頭,很快跟上了前麵的隊伍。
到了樓頂時,雨被風夾著比在樓下感覺還要大,大家沒敢貿然出現,聚在了通向樓頂的小門邊上,白洋轉頭看看我,緊抿著嘴唇沒說話。
如果是單獨行動,我早就衝到了樓頂,可現在隻能在原地等著,領隊的同事在和其他人商量要怎麼辦,我的心急得不行,小心的往前移動了幾步,能看到樓頂的一部分。
沒有人影,也沒聽見說話聲,判斷不出李修齊和高秀華在哪兒。
“白洋,你上去看看情況,小心……”帶頭的人給了白洋指令,白洋馬上越過我,上了樓頂。
我忍著跟上去的衝動,不眨眼的盯著白洋的動作。
沒幾秒鍾,白洋就大聲叫了起來,“快上來人!快!”
隨著她的喊聲,我和身邊的人都衝上了樓頂,白洋已經跑向了樓頂一側的煙囪旁邊。
煙囪下麵,有兩個人抱在一起,貼著牆麵坐在樓頂,這裏距離樓頂的邊緣有段距離了。
高秀華整個人麵朝下躺在樓頂的雨水裏,身體不動彈,像是昏了過去,在她身邊,半跪著渾身透濕的李修齊,他的手按在高秀華的胳膊上麵,也幾乎不動。
好幾個人衝過去。
我有些滯後的跟上,到了煙囪前時,李修齊已經擋開伸過去扶他的手,身形有些晃著站到了一邊,看著其他人把地上的高秀華翻過來。
“她要跳下去,被我攔住時磕了頭,昏過去了。”李修齊的聲音透著比雨水還冰冷的感覺,慢慢講著話。
我緊走幾步到了他麵前,看不出他身上有沒有什麼傷,正想說話,就撞上了他看向我的眼神。
“我,你……”沒組織好語言的我開口結巴著,李修齊卻動作飛快的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扯著走向了通向樓頂的那個小門口。
這裏沒有燈,也離開了同事們手電光的照射範圍,很黑。
幾節鐵樓梯被我和李修齊的腳步踩得砰砰作響,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抓住了我的一隻手,握得很緊。
等他站住回身,還不肯放開我,我下意識想把手掙脫開,可是失敗,反被他拉得更緊了。
李修齊的目光在周遭的黑暗裏閃著一點暗光,讓人莫名就聯想起某種凶惡的野獸。
“你沒受傷吧……”我剛開口問了這麼一句,就說不下去了。
四目太近的凝視,讓我呼吸一滯,突然就想到了上一次暴雨的夜裏,我也和眼前這個男人在一起,還被他在雨中……
不敢再往下想,我想避開李修齊幽深的眸子,可後腦勺毫無防備的大手猛地扣住,臉也被強勢的扳過來正對著眼前的人。
我剛張了下嘴,就被封堵住了。
這是一個和那個暴雨中擁吻完全不用的吻,比那次要強勢太多,讓我混亂的腦子裏懷疑麵前的男人還究竟是不是李修齊。
我試圖反抗,可是被侵占的更加肆無忌憚,最終隻能無力地閉緊眼睛。
……
“對不起……”一切結束後,低沉嘶啞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聲道著歉,冰涼帶著雨水的手指在我嘴唇上抹了過去,像是要把他留在我身上的痕跡毀掉。
我盡力平複著自己的急促呼吸,在黑暗裏尋找帶著暗光的那雙眼睛。
一切來得突然,結束的也迅速,可我卻覺得像是過了好久好久。
“知道嗎,剛才有那麼一瞬間,我想從那上麵飛下去的……像你曾經在樓頂做過的那樣,可是又覺得不能那樣,就算要離開,也要跟你告個別啊……”李修齊喘息著說完,輕輕地在結尾笑了一聲。
笑聲很輕,很沒精氣神,像是極為勉強才擠出來的。
我感覺自己的臉好涼,可嘴唇卻很有溫度,像是被火剛剛燒過一樣。
他的話,讓我心裏起疼,可又那麼無能為力,不能回應不能做任何事,手指上那枚訂婚戒指在無形的提醒著我的理智。
我是和別人做過曾諾的人。
門口有腳步聲,有同事探頭下來,“李法醫,你在嗎?”
“在。”
隨著李修齊的簡短回答,好多人抬著昏迷不醒的高秀華都過來了,我和李修齊一起往後退,給大家讓出路來,人們都從樓頂撤了下來。
白洋最後下來的,看了眼站在原地的我,“走啊,下去吧。”
我這才發覺,李修齊不知道何時已經隨著大家往樓下走了,隻有我站在原地沒動。
兵荒蠻亂的準備離開現場時,我被跑過來的曾念給拉住了,他心疼的看著我,“臉這麼冷,快跟我回去。”
我有些麻木的跟著曾念,被他帶回到了溫暖的房間裏,洗熱水澡時,我站在淋浴頭下,不知道哪根神經出了問題,捂著臉無聲的哭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