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突然戳了後背，薑月明猛地一個激靈，都忘了呼吸。
她還沒從死亡的不甘中回過神，就聽見周圍窸窣的人聲、翻動紙張的聲音、腳步聲……
耳朵裏仿佛進水般的鼓動聲褪去，而周圍那些雜亂的聲音由遠及近。
薑月明前一秒還感覺自己沉入了寂靜的水底，這一刻又仿佛回到人間。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後背又被人戳了一下。
“薑月明！你愣著幹嘛呀？”
那嬌蠻的聲音愈發不耐煩，“快傳卷子啊！”
薑月明眨了眨眼，陣陣發黑的視線終於能看清周圍。
這是一個麵積還算寬闊的房間，白牆上刷著及腰的綠漆，有些脫皮，極具年代氣息。
四周堆著各式雜物，空出中間的位置，擺著不成套的木桌椅，像是臨時搭建的教室，坐著十來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女，正低頭翻閱剛到手的試卷。
看到這熟悉又陌生的場麵，薑月明不由得震驚，眼前再次開始發黑。
這……這不是二十年前，她在縣醫院入科考試的那天嗎？！
醫大畢業後，醫學生被學校分配到不同的醫院裏做實習醫生。
實習醫生剛進醫院實習時，每三周換一次科室，在第三周的周五，會由護士長給實習醫生們統一安排考試。
考試分為理論與操作兩個部分。
現在就是理論考試，做試卷。
薑月明不知道這是哪個科的理論考試。
在前世，無論哪一次入科考試，她都會身體不適，無法正常完成考試，導致成績都格外慘烈！
八十年代的大學生極具含金量，醫學生更是稀少，是每個醫院都搶著要的人才。
唯有薑月明，被所有科室嫌棄，都不想要她。
最後，還是院方強製要求，說哪能不要大學生？急診科才捏著鼻子收下了她。
可後來沒過多久，薑月明在當手術助手時遇見了醫療事故，家屬鬧上醫院，醫院便將她掃地出門！
光榮大學生，淪落到去給人洗盤子都不要的倒黴鬼……
“……月明！薑月明！”
就在薑月明沉浸在往日痛苦回憶中時，一個焦急的女聲從她耳邊炸開：“你快呼吸啊！”
呼吸？
薑月明聽到這個關鍵詞，忽然感覺憋悶得難受。
她下意識張開了嘴，新鮮的空氣吸入胸腔中，憋悶感終於緩解。
過了兩秒，薑月明才意識到，原來從剛才開始，她就忘記了呼吸！
要不是有人提醒，她大概要成為這世上第二個把自己憋死的人了。
“謝謝。”
薑月明抬起頭，視線中撞入一張年輕女人的麵龐。
她的五官很小巧精致，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靈動，仿佛會說話。
薑月明瞳孔一縮，方敏？！
還是年輕時，眼睛沒有瞎的方敏！
她剛才就覺得奇怪了，自己明明死了，一睜眼卻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在縣醫院入科考試的臨時教室。
如今又看到年輕時的方敏……
薑月明想起，自己以前讀大學時，在課上曾聽老師提到過：
人在死前可能會陷入一種“走馬燈”的幻象中，像做夢一樣再次體驗一遍自己這一生。
自己莫非也在“走馬燈”？在做夢？
不等薑月明細想，就聽方敏哼了一聲：“不需要你道謝，我隻是怕你影響我考試而已！”
說完，她從薑月明的桌子上拿走了卷子。
卷子是第一個人順著往後傳的，薑月明坐在這一列的倒數第二個座位，方敏坐在她身後。
剛才叫了薑月明幾聲都沒應，方敏察覺不對，起身去看，才發現薑月明漲紅了臉，一臉呆呆，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
方敏看出她在憋氣，趕緊提醒，才避免了事故發生。
拿著卷子回到座位，方敏心不在焉地看了眼試卷，忍不住又抬頭看向薑月明的背影。
“居然有人會因為考試緊張到忘記了呼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