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萬裏，我重回故鄉，碰見的第一個人居然是崔大雜碎。他還活著，真是好人無長壽，禍害遺萬年。他頭發白了，背也駝了，手裏拎著一個鳥籠子，做閑情逸致狀。我怕認錯了人，就先裝出畢恭畢敬的樣子問：“您老可是城關中學的崔老師？”他咧著嘴，露出一口黃牙：“敝人正是，剛剛光榮退休，請問閣下是？”他還沒酸夠，鼻梁上就挨了我重重一記老拳。“哎喲！”他捂著鼻子，血從指縫裏流出來。
“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我們遠日無仇近日無恨，你認錯人了吧？”“沒認錯，打的就是你！”“你這個客人不講道理，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我笑：“可是我認識你。”我讓他貼著牆根老老實實站好，隨手從地上抄起一塊磚頭，周圍的人們都嚇得捂住了嘴巴。我衝他們微微一笑，我隻是把磚平放在他的頭上：“站直了，頂好。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
他看著我，腮幫子抽搐了幾下，一咧嘴哭了：“爸爸！”緊接著，嘩啦一聲，這個沒出息的竟然尿褲子了。
我三拳兩腳將他打翻在地，騎著他，折了根柳枝抽打他“：駕、駕！”他乖乖地往前爬，我還嫌慢，就揪他的耳朵，驢長。他仰起頭，發出一陣驢嘶，打了一個滾，真的變成了一頭驢。我就這樣進了城，被一群乞丐簇擁著。幾個過路的婦女指著我說：“這個年輕人真不象話，欺負一頭老驢。”
我罵道：“滾你們的蛋，他當年怎麼對我，你們哪個知道？”
這幾個婦女挨了罵當然不幹，齊聲說：“哪裏來的雜種，姐妹們上，撕了他！”說著，張牙舞爪地過來了。
我不慌不忙，兩腿夾緊驢腹，身子立起，鬆開褲腰，將定海神針般的陽具露出。這幾名婦女哪裏見過如此壯碩的寶貝，“媽呀”一聲掩麵而逃。
我大笑一聲，收了神通，對那些目瞪口呆的觀眾撇下一句話：“你們誰要是對小孩子做過壞事，就是對我做的，我就不會饒過他。”
“申冤在我，我必報應！”周圍一些小孩子全都歡呼起來，他們跟在我後邊不停地問：“你是誰？你肯定是神！你是大英雄！”
我並不回答，隻是說：“你們不管誰，隻要受了委屈，隻要向我申冤，我一定替你們報應！”
“申冤在我，我必報應！申冤在我，我必報應！”孩子們又歡呼起來。他們七嘴八舌地跟我講老師、家長如何欺負他們、騙他們，我叫他們當中一個眉清目秀、口齒伶俐的一一記下。“站住！異鄉人！”崔老頭的兩個兒子屠夫崔和稅務崔拿著刀子騎著摩托追了上來，誰知道被一塊西瓜皮弄得人仰車翻。兩個人當時就頭破血流昏了過去，不知是死是活。
我先來到護城河邊，祭奠我的朋友白麵。我記得護城河的水原來是從西往東流的，可現在卻是從東往西流。逝者如斯，世事無常。白麵的墳已經找不到了，那片我們當年經常遊泳的水塘也不見了。原來那片空地上蓋起了別墅，達官貴人、二奶情婦層出不窮，高級轎車如過江之鯽。我劃一根火柴，點一把火，把這些難看的房子燒得一幹二淨。
那些女人們衣不遮體，哭爸爸喊娘地從裏麵跑出來。大火燒紅了半邊天，讓我想起了當年我們四個躺在倉庫屋頂上看火燒雲的情景。往事曆曆在目，並不如煙。
我打驢過長街，來到宮宵大酒店，甩身下驢。驢也不係，自由來去。宮宵大酒店的前身就是小玲玲工作過的供銷社招待所。經過改頭換麵，它搖身一變已經是四星級賓館。前台小姐很漂亮，我一度把她當成了小玲玲。但隨即就發現，她有一份職業的俗麗。她吃驚地看著我甩出一打信用卡，我也不知道哪張裏麵有多少錢。因為這些都不是我的。我隨後拿了一張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