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後,一個陌生人再次回到臨河城。你肯定猜出來了,這個陌生人就是我。凡是離去的,終究還會回來。是誰說過這樣的話:隻有重返舊地,才能重拾尊嚴。
我因何而去,從何而來,且聽我慢慢道來。那場大火並不像人們傳說的那樣是我有意為之,那純屬一次意外。
那天晚上停電了,我點了蠟燭看你給我留下的那些書。我已經很長時間不出門了,我像一個鰥夫一樣生活著。王小勇和小玲玲來找過我,可我沒給他們開門。過了一些天,小玲玲自己又來了一趟。她一邊敲門一邊說:“劉小威,你開門呀,我知道你就在裏邊。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說著說著她哭了,最後她說:“劉小威,你要是再不開門,你就永遠不要再見我。”說完這話,外麵就沒了聲息。
我倚在門上,淚水嘩嘩流淌,我是多麼多愁善感,注定不能成為一個英雄,失敗是我唯一的命運。多少甜蜜的往事在我心頭回蕩,我想我是幸福的,我還年輕,卻已經擁有愛情,淚水劈頭蓋臉地落下來。我猛地拉開門,小玲玲就站在那裏。我們相互凝望,眼睛裏寫滿了地久天長。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時間停止了……可是,我這樣想著,拉開門去,外麵隻有風,風中依稀殘存著小玲玲身上的香氣。我徒然追了幾步,模仿著某部蹩腳電影裏的角色,雖然明知是徒然,但仍然追趕了幾步,好讓眼淚流得更充分。我雙手卷成喇叭筒,對著天空呼喊:“小玲玲!”一群南歸的大雁回應:“她剛離去,她剛離去……”
我又對著大地呼喊:“小玲玲!”那綿延不絕波濤般鋪展的屋頂回應:“她剛離去,她剛離去……”事實上,我隻是在心底發出一聲狂吼,隨即就淹沒在海洋般的悲哀裏。
我回到屋裏,這才發現地上有一封信,這是小玲玲剛塞進來的。我撿起來,上麵那個三角形的郵戳告訴我這是王小勇從部隊裏來的信。王小勇說:小威:你好。寫這封信時,我已經身在綠色軍營,正式成為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了。我所在的部隊位於祖國的東北邊陲,這裏氣候嚴寒,十月就開始下雪了,剛來時感覺還不是很適應,但慢慢會好起來的。我們現在每天訓練很累,每天早晨五點就要起床跑操,半夜裏經常會被叫起來緊急拉練,背著十公斤的行李,跑上十公裏的路。懶覺自然是睡不成了,被子還要疊得板板正正,有棱有角,班長拿著尺子挨個量,達不到要求的要扣分。沒辦法,我們隻好偷偷地往被子裏灑水。
部隊生活雖然艱苦,但是很鍛煉人。我現在仰臥起坐能做九十個,俯臥撐能做一百二十個了。我估計再打架的時候,很多人都不是我的對手了。當然,我再也不會跟人打架了。到了部隊,我才認識到和平的可貴。我才理解了我哥哥以前說過的話:戰爭不是目的,戰爭是為了和平。
你和小玲玲都好吧?小玲玲是個好女孩,你一定要好好地待她。我還等著吃你們的喜糖呢。嘻嘻。你是不是覺著說這話為時過早了一些?其實,時間快著呢。一晃,我都十八歲了,等我參軍回來,也到了找對象結婚的年齡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一個像小玲玲那麼好的女孩。現在,我就想利用參軍的這段時間,好好學學技術,將來也好有個謀生的手段。
你畢業了有什麼打算?是繼續複讀,還是找工作?不管幹什麼,我想你那麼聰明,隻要專心,沒什麼幹不好的。我想你最好還是複讀吧,努上一把力,考個重點高中,然後再考個名牌大學,也給兄弟們爭口氣。你不是喜歡看書、講故事嗎?將來你可以當個作家,把我們都寫進你的作品裏,我們也跟著出名了,嘻嘻!不過,那些糗事可不要寫進去啊。白麵永遠地離開了我們,想起來暗自心傷。清明別忘了替我給他掃掃墓,他一個人太孤單,不像我哥哥住在烈士紀念堂,和他的戰友們在一起。唉,還是不提他了。宿舍就要熄燈了,先寫到這裏吧。希望你收到信後速速回信,我可想你們了。懷念!懷念!!懷念!!!祝福!祝福!!祝福!!!代問小玲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