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問題?”
“是你母親的遺物。”他語氣帶了些許的波動。
宴芝道:“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死物就該發揮它的價值。”頓了頓,嘴炮道:“救下你,是它最大的價值。”
仿佛一枚石子投進心湖,激起一層漣漪,落夕痕心頭那股火氣倏然被澆熄,看向宴芝的目光不由多出幾分探究。
而此時,宴芝正竭力壓製怒火,忍住錘爆陳遠狗頭的衝動。
“你沒弄錯吧,我這塊玉就換兩個餅,半盒糕點,一壺水,一包藥?”
這狗賊身居要職不為百姓謀福祉,反而連難民最後點血汗都要壓榨走,簡直雁過留毛,母雞看了都得捂屁股跑。
這樣的狗賊多來幾個,何愁國家不亡。
“少廢話,老爺我難得大發慈悲多給你半盒糕點,愛要不要,不要滾蛋。”陳遠一直盯著落夕痕,見他渾身傷痕累累,卻氣度不減,兩顆眼珠子滴溜溜一轉。
“要不玉佩還你,你把...”
“大人,咱們此行要事在身,耽誤不得呀。”陳遠一抬屁股隨從就知道他是放屁還是拉屎,連忙出言勸阻。
“老爺我難道不知道要事在身嗎,就你話多。”陳遠一僵,戀戀不舍收回目光,偏還要擺出一副賢明的高姿態。
看的宴芝想吐,當然也不由地舒了口氣。
萬一這惡賊不管不顧犯起渾,除了同歸於盡,貌似沒別的辦法。
“先吃點東西墊一墊。”她招呼落夕痕。
一天下來,她早就饑腸轆轆,自以為可以塞得下一頭牛,然而看到廟內瘦骨嶙峋的難民,她一下沒了胃口,最終囫圇吃了個三成飽。
落夕痕燒的昏昏沉沉,同樣沒甚胃口。
宴芝便留下半塊餅以備不時之需,其餘盡數分給難民,難民投桃報李,為她送來幹柴和瓦罐,幫她煎藥。
雨還在下,一時半會沒有止住的意思,落夕痕看著她頂著傷口忙前忙後,心緒複雜。
這個為救他低聲下氣,甚至將最珍視的玉佩兌換出去的陛下,仿佛和那個陰沉暴戾,冷酷無情的陛下是迥然不同的兩個人。
還是說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先皇先後相繼逝去,陛下登基那年不過八歲,藩王們野心勃勃,恨不得撕了她,她身邊更是群狼環伺。
從來沒有人真心實意的教導她,攝政王除了傷及國本的大事其餘一概不管。大長公主放任她養成現在的性格,何嚐不是為了更好的攬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是為權就是為名、為利,從沒有一個人真心待她。
隻是她不該送二公主去和親,匈奴那是什麼地方,他將二公主視作親妹,怎舍得看她受苦。
“藥煎好了。”
宴芝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落夕痕回過神,一眼看到她包成粽子,仍清晰可見鮮血的手掌。
眸光微微晃了晃:“疼嗎?”
宴芝朝他翻了個白眼:“嗬嗬。”
血肉和布料鐵定牢牢黏在了一起,無法想象拆掉紗布時又得遭受多大的痛苦,光想想都頭皮發麻。
她氣憤的鎖定罪魁禍首:“把藥喝了,不燙了!雨停之後立馬回宮,朕赦你全家無罪,朕發誓。”
再不回去,落夕痕毒入心髒隻能等死了。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一人生地不熟;二沒錢;三受傷;四...來都來了,總得盡力去做些什麼吧。
關於記憶這事...再說!
我該相信你嗎...落夕痕心底問道,對上她的眼睛,第一次發現這雙芝麻大小的眼睛竟如泉水般澄澈。
這樣一個陛下,是他認識的陛下嗎?
落夕痕壓下心頭疑慮,接過湯藥一飲而盡,餘光觸及到她眼下的烏黑,垂眸。
“睡一會吧,我...守著。”
宴芝確實撐不住了,一天的波折讓她差不多到了極限,聞言,沒有忸怩,直接地上一躺倒頭就睡。
“我睡個一炷香的時間,到時換你休息...”
她聲音越來越輕,意識朦朧間聽到落夕痕低聲道:“陛下,我能信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