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嗎?送老衣怎麼了?送老衣也是人穿的,人不就分個高矮胖瘦嗎?有什麼區別。”
她爹過世時穿的那身兒,她也見過的。
見豆蔻愁眉苦臉快要哭了,無奈之下,她又安慰小丫頭。
“你就別再自己嚇唬自己了,我們隻是靠手藝吃飯的,堂堂帥府,費這麼大周折翻山越嶺請我們來,那鐵定是早打聽好了我們是做什麼的,別急,再等等就知道了。”
蘇黛倒不覺得,這權勢大到執掌五省的沈姓帥府,費盡周折請她來,就是為了給家裏女主人做一身兒送老衣。
這裏頭,鐵定有什麼說道兒。
她這個人,從小到大,除了手巧,就剩一個優點了。
那就是,心靈。
老話兒說的,七竅玲瓏心。
長這麼大,蘇黛看人看事兒,就不曾走眼過。
在某些不特定的時候,她還能突生某些異感,每當這時候,腦子裏浮現的某些畫麵,心頭感受到的某些事兒,一般十有八九都錯不了。
比如今天,這屋裏瞧著人人哭天抹淚兒的,但她就是覺得,沈家夫人今天走不了。
再比如...
蘇黛在桌邊坐下,單手托腮,月眸幽幽望著堂門處垂落的石青色垂簾,指尖來回摸搓桌麵上錦緞的花紋。
見那個沈二爺的第一眼,她腦海裏有一瞬間,浮現了他不穿軍裝的樣子。
那人眉骨俊闊,眸似深潭,相貌神朗氣質絕佳。
就算是脫了軍裝,穿身兒大紅喜服,也是極俊朗的。
蘇黛眨眨眼,心頭像是鑽出一隻小螞蟻來,爬來爬去打著圈兒。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但是她,還是頭一次對一個男人,見了一麵,就產生這麼多念頭的。
這叫什麼?
指尖不自覺地撫摸手邊兒的細小紋路,這是蘇黛走神兒思考的習慣性小動作。
豆蔻見她如此,也沒再去打擾她,安安靜靜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她家小姐冰雪聰明,心眼兒賊多。
嗯,她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主仆倆在這偏廳裏坐了半宿,蘇黛始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而豆蔻,早熬不住趴在桌兒上睡著了。
直到有人突然掀簾子進來。
蘇黛猛地回神,托腮的素手緩緩擱下,腰背坐直,看向走進門的老婦人。
那老嬤嬤瞧著慈眉善目,淺淺含笑打量了蘇黛一圈兒。
對上姑娘黑白分明澄亮透徹的月眸,緩聲開口:
“蘇姑娘是吧?”
蘇黛扶著桌案站起身,素手交握捏著帕子,頷首以禮。
“是,我是蘇黛。”
豆蔻丫頭被驚醒,謔地站起身,眼神茫然的擦了擦口水。
老嬤嬤笑了笑,側身示意:
“老夫人讓我來引你們過去,請隨我來吧。”
蘇黛伸手撈過木箱,背在肩上,抬腳前衝還一臉懵的豆蔻使了個眼色。
“你就在這兒等我,別亂跑,聽見了?”
這丫頭迷迷糊糊的,還是不帶她進去了,免得壞事。
豆蔻茫然眨眼,‘啊’了一聲,看了看那老嬤嬤,最後乖乖點了點頭。
蘇黛沒再說什麼,跟著老嬤嬤從偏廳裏出來。
微微低頭跨出門欄,抬眼就瞧見一道頎長修挺的側影。
沈頃立在正廳門前的台階上,單手插兜,唇角叼著支煙,垂著眼,在聽手下人稟事。
他的側頰看起來輪廓分明,冷硬肅厲。
蘇黛跟著老嬤嬤走近,眼尾餘光,不自覺地看向他。
清冷孤高的沈二爺,倒像是並不在意她們。
別說回頭打量了,除卻嫋嫋散開的煙霧,他站在那兒的姿勢穩如玉山,動都沒動一下。
蘇黛瞳珠微動,眉眼淡靜無波,跟著老嬤嬤跨進了門。
垂簾輕抖滑落,隱約還聽著那大兵壓低聲的幾個字。
“是她,準保沒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