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頓歡聚的晚飯,因為一金一銀的不請自來,有些不歡而散。

一金一銀卻一點兒不覺得,他們不受歡迎。

兩人極力邀請李德成回去住,一副父子情深的樣子,就差沒抱著大哭來一場,悔恨當年的錯誤戲碼。

看得桔梗膈應得不行,這兩人肯定是知道老爺子,一月有五十幾塊錢的退休工資領,現在是搶著要當孝子來了。

桔梗對此不會多加理會,要怎麼處理是老爺子的事。

哪怕他要搬回李家村養老,桔梗也不會有意見。

老爺子手裏握著退休金和每月的供應糧,隻要他不糊塗得神誌不清,就知道該怎麼拿捏那兩玩意兒。

最終,一大群人各回各家,無家可回的桔梗父女倆,留在左三妮家歇下。

熱鬧的小院,漸漸沉寂下去,眾人早早歇下。

蛙叫蟲鳴,竹林中一個個小燈籠飛過,晚風吹動竹葉輕響。

半山腰。

提著油燈站在院門口的女人,望著黑漆漆的山間,默默地出神。

想進村的人,終是被寂靜的山間嚇退,沒邁出那一步。

“娘,你想幹嘛?”帶著些許不滿的少年聲,在背後響起。

站在院門口的女人瑟縮一下,提著油燈進院,一手插上院門。

“沒幹啥,就在那站會兒。”

馬蹄燈光下,一張臉越發的蠟黃,眼角三條深深的魚尾紋。

看到朱旺財那張與死鬼男人相似的臉,姚山杏避開對視的目光。

“最好是什麼也沒幹,別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朱旺財有些蠻橫地道,一把奪過女人手中的馬蹄燈。

朱旺財大喇喇地進了桔梗的房間,啪地一聲將門關上。

月光從窗口探頭,見曾整潔的房間,已被糟蹋得跟牛圈無異,扭頭離開。

雜物房探出一個黑呼呼的腦袋,又快速地縮回去。

誰也沒理,站在院中發呆的女人。

小院的邊角黑呼呼的,似堆滿了雜物,一股雞屎味久久未散。

清晨,桔梗拒絕了左三妮陪同上山的提議。

吃過紅薯稀飯後,李安福、李保國和桔梗一起,帶著未經加工的黃紙,還有昨晚特意留下的兩隻熟雞腿,一個瓶底的白酒上山。

冷清的村道上,偶爾有一兩個孩童跑過,見到桔梗三人都遠遠地跑開。

大人們昨晚的話,還在耳邊回蕩。

那些未見過桔梗麵的人,都不敢在曾經的‘村霸’前耍橫,更別說還是他們要喊‘老輩子’的人。

幹活的人,在一人多高的玉米地裏除草。

隻聞說話聲和嘩嘩的葉子聲,卻一個人都沒見著。

細聽下,好多人談論的話題,都與走在路上的父女倆有關。

羨慕、幸災樂禍者居多,走在山路上的三人,對此隻當風吹過。

懶得跟一幫人計較,爭論一場又不能得到實際的好處。

玉米地縫隙中,一雙激動的丹鳳眼緊緊地盯著三人中的一人。

幹渴起皮的唇張了兩下,終是沒出聲。

山坳中雜草橫生,當年被破壞殆盡的金銀花藤,重新恢複生機,相互纏繞在一起。

山坳中的墳頭,隻露出一個頂部,兩顆青翠的柏樹忠實地守護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