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出李家祠那個小村子，他都不知道外麵的世界這麼殘酷。
他做夢都不會想到，拿慣鋤頭的手，有一天會拿上槍，說出來都沒人會相信。
“看在你那麼想家的份上，給你畫一張你閨女的小樣，跟我來！”
為了安撫住李保國想家的情緒，王景亮隻得主動提出給他畫像。
“哈哈，早聽說政委畫得一手好畫，叨擾了叨擾了！”
李保國立即熱情地上前為王景亮拍肩上的雪花，又是殷勤地引路，甚至伸手要扶他。
“滾，老子還沒老得走不動路！”
一向斯文的王景亮，也被李保國整得說粗話，可見他有多殷勤。
李保國將王景亮引到他住的大通鋪內，搶過屋內唯一的小木桌，將他那本隻剩幾頁紙的小本子攤開放在小桌上。
“政委請，我閨女白白嫩嫩的小圓臉，有肉感的那種。
大大的杏眼，像我這樣，你看！”
李保國蹲在小木桌的正對麵，為了方便王景亮看，他把棉帽摘下。
瞪著一雙大眼，看在王景亮眼裏跟牛眼一樣大。
“哈哈哈，你閨女真要長你這樣，怕是有點兒難！”
“嘿嘿，我閨女眼睛像我，大。
臉型長得像她娘，好看！”
王景亮搖頭，李保國這描述真有點讓他為難，誰知道他媳婦兒長什麼樣。
他隻能以李保國為原型，畫一個縮小版的再慢慢修改。
“咦，政委你咋畫得像我家老大，這張就不改了。
再畫一張！”
這對李保國來說，是意外的驚喜，當然不能放過。
在李保國幾經描述下，一個形似桔梗的小女孩躍然紙上。
帶點兒小肉的臉上大眼彎彎，頭頂兩個衝天辮，幾縷發絲貼在臉上，張著小手撲進身穿軍服的男人懷裏。
“就這樣的，就這樣的……”
李保國激動地輕撫著畫上的小女孩兒，鼻子發酸，眼眶有些模糊。
他好幾次夢見閨女哭著找他，醒來時臉上一片冰涼。
圍觀的男人們，好多都轉過頭抹一把臉。
出門在外生死不知，誰不想家人，隻是穿上這身衣服，就得扛下所有。
其他人也紛紛要求，政委給他們畫一張家人的像，全都圍成一個圈子不給機會離開。
李保國靠在帶補丁的薄棉被上，細細地看著孩子們的畫像，長長地歎一口氣。
他在那個家生活多年，對那些人的品性又怎能不了解，老爹在家會好點兒，可他有大半的時間都在外做活。
也不知娘四個現在怎麼樣了，飽飯就別想了，能混個半飽就不錯。
有木通在還能護著點兒他們，不至於受到太多欺負。
但那小子性子有點衝動，怕是得挨不少的打，才會有所收斂。
最好別欺負他的媳婦兒和孩子們，不然，天王老子來說情都沒用。
身上留下七八處刀傷和彈痕的李保國，將心中的柔軟都留給了兩個年幼的孩子。
特別是他一手帶大的閨女。
誰動他的孩子都不行，包括姚山杏。
李保國小心地將畫像用牛皮紙包好，揣進貼胸的襯衣口袋，起身收拾明天要帶走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