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田中做活的人陸續收工回家,一個大背簍從河邊坡地爬上來,緩慢地向村中移動。

還沒進家門,李桔梗便聽到大伯娘苗大妮打罵豬的刻薄聲……

她躊躇著腳步不敢回家,可背上的背簍壓彎了瘦弱的小身板。

出完氣的苗大妮橫眉怒對地站在院門口,對那彎成一道弓的小身影,背上的背簍視而不見……

“死丫頭,這麼晚了才回來,又跑哪兒去野了。

有娘生沒爹教的野丫頭,養條狗都比你有用……”

苗大妮惡毒的話張口就來,根本沒把李桔梗這個侄女當人看。

罵還不解氣,厚實的巴掌重重地拍打在李桔梗的小腦袋上、臉上。

“啪~啪~啪……”

李桔梗緊咬唇忍痛,淚水嘩嘩彙入嘴角流出的絲絲血跡。

坐在院裏等著吃飯的女人、孩子置若罔聞,孩子們的眼裏甚至帶著幸災樂禍。

出夠了氣的苗大妮,裝模作樣的拍拍身上的灰塵,趿拉著爛布鞋回屋躺著去。

剛出了大力,她得躺會兒!

李桔梗抬袖擦去臉上的淚和嘴角的血跡,小小的心靈深知因為爹的離家,他們一家的地位發生了改變。

哥哥又離家,再也沒人會護著她!

家裏的那些人是想打便打,想罵便罵,誰都能踩上幾腳。

壓抑的抽噎聲,被餓急眼搶豬草的豬叫聲所掩蓋……

姚山杏專注的目光落在出生一個多月的小兒子身上,因為丈夫的離家,她是盡可能地避著一大家子。

姚山杏根本看不到曾經白嫩、機靈的女兒,如枯萎的花朵漸漸失去顏色……

她知道女兒有大兒子護著,最多就是挨點打罵,農家的孩子誰沒有挨過打罵。

她也是在打罵中長大的,隻要忍忍就過去了,長大了能嫁個好人家日子就好過了。

“老二媳婦,你一天到晚躲在屋裏做什麼,又不是剛進門的新媳婦,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

還不去灶房燒火,難道要我老婆子來伺候你一家吃喝不成?

沒用的東西,連個男人都守不住,要你何用!”

李朱氏烏黑的頭發在後腦挽成髻,由一根發暗的素銀簪子別著。

身著六成新的湛藍色,細棉布斜襟對扣上衣,黑色粗布大腿褲,身上沒一個補丁。

踮著小腳個子矮小的李朱氏,圓潤的臉上流露出厭惡之色。

四個兒媳中,她最是不喜老二自己挑的姚山杏,說半天屁都不放一個,成天畏畏縮縮的。

老二在家的時候,能經常拿錢回家,她全當姚山杏是空氣。

可現在家裏連個進項都沒有,李朱氏是看二房一個都不順眼……

“娘,我馬上去!”

姚山杏用枕頭將小兒子擋在床中間,低眉耷眼小步跑進廚房燒火。

對於坐在院子裏等吃飯的一眾人,姚山杏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她一個眼風,都沒給靠在院牆邊,望著她落淚的桔梗。

桔梗眼裏渴求的光芒熄滅,抬袖擦去臉上的淚,腫著一張蠟黃的小臉去掃院子。

沒了依靠,桔梗隻能接受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