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兒隻有竹掃把一半高,雙手抱著竹掃把吃力地掃著地。

這些活都是她一個人的,不做完連一碗清得照人影的粥都沒得喝。

“死丫頭,怎麼掃地的,不知道要灑水嗎?”李朱氏連帶著老二的女兒也不喜。

老二在家的時候,走哪兒都帶著死丫頭,生怕被人給欺負了。

如今還不是天天被欺負,按她說就應該讓死丫頭,早早適應這樣的生活。

至少不會天天哭!

一家人的運道都給哭沒了,一家子生來就是討債的。

還要她一把年紀來給老二養著一家子廢物,沒把那剛出生的小崽子溺死都算他命大。

李朱氏眼裏的恨意,有如實質般地射向吃力掃地的小桔梗。

一身髒得像小乞丐的小桔梗滿頭大汗,無端地打了個冷戰……

泥土夯實的院子,雞屎、竹葉、隨手丟棄的垃圾,竹掃帚一揚自是塵土飛揚。

李桔梗頭也未抬,沉默地掃著院子,不管她怎麼做都會有人找借口打罵她的。

“說你呢,死桔梗!

沒聽到奶奶讓你灑水再掃嗎?

你是聾了還是啞了,又皮癢了,是不是?”

十一歲的李冬兒一手插腰,一手指著李桔梗罵,活脫脫一個苗大妮的翻版。

“說誰皮癢呢?

我看你們一個個的才是皮癢了,一大家子坐在那不動手,卻使喚一個孩子。”

五十五歲的李德成赤著上身,精瘦的大高個扛著把鋤頭,鋤頭把上搭著件灰色補丁舊褂子。

他剛進院子便聽到李冬兒的罵聲,眼一瞪將手中的鋤頭扔在地上。

“咚~”

沉悶的聲音嚇得坐在院子裏的人匆匆起身,對剛下工回來的人賠笑。

“爹,你老辛苦了,快坐下休息一會兒,我這就去看飯做好沒有。”老三媳婦兒王菜花道。

“爹,我去給二嫂幫忙,她手腳慢得很,半天做不出來!”

年輕的老四媳婦兒何秀蘭,說話都不忘踩姚山杏一腳。

兩女人顧不上跟在後麵的自家男人,恨不得立馬消失在公公麵前。

院子裏的六個孩子,大到十一歲,小到三歲一窩蜂的全跑沒影兒。

獨留李朱氏和掃地的小桔梗,看著剛回家的李德成,和他的三個兒子、兩個孫子。

回來的李家六個男人,都是一身的汗混合著泥水,赤著膀子褲腳高高挽起。

“桔梗,讓你大堂哥掃地,你去給我打盆水來洗把臉。”李德成坐在空出來的凳子上道。

他對家裏一幫子人,總是欺負老二家的閨女心生不滿,若是被老二知道了,又會大鬧一場。

“唉~”

李德成歎息一聲,李二貴是四個兒子中腦子最靈活的,但總是不安於現狀,想闖出一番天地來。

這下好了,出去大半年都沒個音信,早知道他離家的時候就不該同意的!

外麵的世界那麼亂,打仗、抓壯丁的事時有發生,哪是那麼好闖的!

“爺爺坐下等一會兒,馬上就來。”

桔梗乖順地放下掃把,拿木盆去西屋泥牆下曬的水盆裏打水。

踮腳扯下竹杆上看不出顏色的布巾搭在小肩上,她吃力地捧著半盆溫水放到李德成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