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為川知道喬震選的劇本。
故事並沒有什麼新意,但好的劇本,總有一些經典的情境,定格在某些獨一無二的畫麵。而這些畫麵的效果,往往取決於特定的演員,換一個人來演,韻味多半會被破壞。
而這樣的演員,也是各大獎項青睞的。
喬震的戲拍了一整年,白天拍過的,往往有重拍的可能。而角色的名字,在一年裏無數遍地重複,喬震下意識地應答,好像渡過一條往生河,站在船頭的他,望見自己的舊軀殼,順流而下,愈去愈遠。
而這一年,對齊為川簡直是折磨。
他頭一回知道,發瘋的人不一定是激動狂躁的,相反的,舟舟變得神秘、不動聲色。
齊為川每天都盼望著喬震的戲殺青,他甚至有欲望收買投資方,停拍這部戲。但他總算還有一點清醒,他要真這麼幹,難保一向溫和的舟舟不會性情大變——雖然現在的舟舟已經不太正常。
有時候,舟舟對著鏡子款款而談,意氣風發,身上散發著自由的氣息。有時候,舟舟又帶著挖苦的意味,念著大段、大段的對白,又愛又恨的語調裏,像一隻受傷的小貓——因為得不到應有的憐愛,忍不住揮出一爪子示威。但偶爾的偶爾,舟舟是正常的。他變成了一位有為青年,帶著動人的社交氣質,成熟、理性地分析時政。
齊為川眼花繚亂之餘,也有些異樣感覺。他無法感染喬震的那種嚴肅,就像一位自以為是的國王,不能理解一位放蕩不羈的乞丐一樣。尤其當這位乞丐,閑閑地對他說:那個誰,你擋住我的陽光了。
齊為川非常討厭這種情形。
此刻,他坐在沙發,喬震在燈下徘徊的身影,好像已經無數遍掃過他手上的書頁,令他無法專心。
“我們都需要鎮靜一點。”齊為川開口。
“為什麼?”喬震的靈魂,早已經出竅到某一個電影場景。
“因為,”齊為川克製地合上書,輕輕放在桌上,抬頭看著喬震,停頓片刻,沒有答案,隻是溫和地說:“你過來。”
喬震莫名其妙,緩步站在齊為川麵前。毫無征兆地,齊為川已經動手撩開喬震的T恤,脫下他的褲子,將他整個人抱坐在大腿上。
齊為川牢牢抓住他的身體,動彈不得。
房間霎那安靜下來,隻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此後,戲拍完了,後期製作漫長,喬震接拍另外一部電影,有的時候太匆忙,他並沒有機會反芻角色,也因此,他需要在拍戲前做更充足的準備。
那天太陽很大,片場熱得很,就像若幹年前,他在保姆車裏等候經紀人,從中午等到天黑,車裏開著冷氣,他還能感受到那股熱。喬震那個時候已經明白,小人物的時間,難免廉價。
喬震瞬間走神的片刻,助理曉雯忽然尖叫著跑過來,狂喜地抱住他,連阿JIM也跟著跑上前抱住他,片場裏所有的人忽然都笑著看向他。連原本正在專心回放鏡頭的導演,也走過來和喬震握手,還臨時宣布,今天提前收工。
祝賀的聲音,不絕於耳。
喬震的意識,一霎那有抽離的感覺,他幾乎不能確定,他聽見的那個字眼是真實的。
好像從天而降一樣,他懵了,嗡嗡的聲音穿過他的神經。
他的電影作品,入圍電影節的影帝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