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歡聲笑語
停止燒磚的決議通過後,王天龍帶著村委會一班人馬不停蹄地騎著自行車向磚廠蹬去。對他們來說,時間就是保護耕地、減少損失的命令。
出村向南遠遠望去,磚廠的高大煙筒仍在冒著濃濃的黑煙,拉土的三馬車、四輪車、自造翻鬥車,在肥沃的田野裏來來往往地奔跑著,碾軋著土地的脊梁。挖掘機在平坦的良田裏“嗡、嗡、嗡”地響著,一鏟一鏟地啃著人民和萬物賴以生存的大地,把平平展展的良田耕地啃的坑坑窪窪,溝豁林立。
肥沃的土地在默默地哭泣。幾年來,父老鄉親們眼巴巴地看著肥沃的土地被破壞、被糟蹋而心痛如焚,但隻能是重足而立、側目而視,敢怒而不敢言。以犧牲土地資源為代價的磚廠,早已成為壓在父老鄉親們身上的沉重包袱、心腹大患。當父老鄉親們聽到村支兩委會停止燒磚的決定後,無不歡欣鼓舞,奔走相告,傳遞著這一激動人心的勝利消息。
程遠征更是積極,見人就說,逢人便講。他永遠也不會忘記,是磚廠差點兒要了他兒子連臣的命,落下了終生殘疾,因而,對磚廠有著刻骨銘心的恨。一聽到關閉磚廠的消息,抑製不住滿心的喜悅,推著自行車大步向磚廠走去。他要親眼看一看,吃了他兒子半截胳膊的製磚機是咋著被製伏的。他來到大街上,看見一夥年輕人說:“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幹部們決定停磚廠了,你們知道不?”
“正月十五貼門神——晚了半個月了。這會兒村幹部們早到了磚廠了。”
“那麼快?你們咋不跟著去看看?”
“我們辦完了事就去。”
“辦啥事?”
“還用問嗎?響兩下唄!”
“應該、應該、完全應該。”
程遠征剛說完,買鞭炮的青年們就回來了,大家七手八腳地忙呼著。“咚——嘎,咚——嘎,……。”有人開始放起來。兩響也叫二起角,在地上響一下,然後騰空而起,在空中再響第二下。爆炸後的碎紙片紛紛向下落著,而爆炸後的白色煙霧卻在高空中,隨著風飄去。
“乒啪、乒啪、……。”的鞭炮聲也跟著響起來。看熱鬧的婦女、孩子們都捂住了耳朵。整個沙灣村像過大年一樣沉浸在歡樂的海洋裏。
有人翹著大拇指說:“咱們沒有看走眼,沒有選錯人,一句話,新班子行。”
有人接著比比劃劃地說:“那是不假。咱村有王天龍這樣的好帶頭人,今後的日子肯定是芝麻開花——節節高。”
有人拍著胸脯說:“那是自然。新班子一心為大夥辦事,心裏裝著鄉親們,不貪不沾,光明磊落俺服氣。”
……。
鞭炮聲聲,既給關停磚廠的事增添了喜慶氣氛,表達了人們擁護停磚廠的高興心情,也給那些妄圖阻撓停磚廠的人敲響了警鍾。
同廣大群眾歡天喜地的心情相反,胡希能在自己的家中聽到鞭炮聲,眉頭緊鎖,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好像一口吞下二十五隻小老鼠——百爪撓心。他惡狠狠地說:“王天龍你等著瞧,有你難受,跪頭求饒的那一天。”
再說哪個二狗子胡占勝罵咧咧的離開會議室後,並沒有回家去,而是匆匆忙忙地騎著大摩托車來到磚廠裏。關掉磚廠不僅斷了他的財路,也毀了另一個人——苟二柱的發財夢。
苟二柱是黨支部書記胡希能二姑家的大兒子,他的親表弟。他仗著胡希能的權勢,當上了磚廠拉土的包工頭。凡是來沙灣村磚廠拉土的,無論是本村的還是外村的,除個別有硬靠山的以外,都得走他的門路,每月向他交“操心費”。雁過拔毛,多的四、五十元,少的二、三十元,關係硬的一分錢不交,他也不敢要。其中就有一個是田翠花的娘家人,是胡希能親自安排的,他一分錢也不敢收。
二狗子胡占勝走進磚廠辦公室,屁股沒來得及粘椅子,就派磚廠的保管員胡洪超迅速找來了苟二柱。他一進門看見坐在椅子上的眉頭緊鎖的胡占勝,心中敲著小鼓說:“夜貓子上宅——準沒好事。”但嘴上還是甜蜜蜜地溜須拍馬說:“主任二哥,你叫我有啥事?小弟一定盡力效勞,絕不會叫你失望。”
心煩意亂的胡占勝沒有心法聽他說廢話,不耐煩地說:“少XX羅嗦,你先坐下再說。”
“是。”苟二柱一聽他的火氣不小,沒敢再羅嗦,答應著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
胡占勝挑了挑眼皮說:“二柱,我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好讓你思想上有個充分的準備。”
苟二柱急忙問:“啥不幸的消息?二哥你快說!”
他故意賣著關子添油加醋的說:“二柱,我問你,你能在沙灣村磚廠攬上這種便宜活,靠的是誰?”
苟二柱毫不含糊的說:“二哥,這還用問嗎?一是俺的希能舅舅,而是哥哥你唄!”
“知道就好。”二狗子胡占勝氣呼呼的說,“可是,有的人想逼著你舅舅和我同意停磚廠,你答應不答應?”
“那還用說嗎?堅決不答應。”
二狗子胡占勝故意煽風點火地說:“二柱,如果有一天,有人來硬關磚廠的門,你敢不敢和他們較量較量?比試比試?”
“有啥不敢的。”苟二柱毫不膽怯的說,“隻要有哥哥你和俺舅舅作後盾支持我,給我保台,就沒有我二柱不敢幹的事。”
“那是、那是,我完全相信兄弟你。誰敢欺負咱哥們,誰敢騎著咱的脖子拉屎?那就是太歲頭上動土,我第一個不答應。不過,”
“不過啥?”
“你舅舅和我直接出麵不太好,因此,你舅舅特意叫我來通知你,由你親自組織幾個人給他們幹。你覺著咋樣?有那個膽量嗎?”
苟二柱直到這時才徹底明白過來,打著“唏噓”作難的說:“二哥,你看我是那塊料嗎?能行嗎?萬一要是……。”
“要是個啥?”他搶過話茬說,“膽小如鼠,還沒有上戰場來就嚇得尿褲子了,真沒有出息。”
“二哥,我不是怕別的,是擔心誤了你和舅舅的大事。”苟二柱編著瞎話說。
二狗子胡占勝不耐煩地說:“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不清楚?蹶啥尾巴拉啥屎一看就明白。你怕這怕那,可是你背著我和你舅舅收這費那費的就不怕?你當著我倆都是三生兒兩歲的小孩子,好糊弄不知道?兄弟你錯了,我們了解得清清楚楚,你明白嗎?”
“小得明白。”被揭穿老底的他怯生生的回答說。
“明白就好。”然後話鋒一轉說,“我今兒個先把醜話撂在這裏,要是給我辦砸了?我、我輕饒不了你,到時候別怪我六親不認。都記住了嗎?”
苟二柱急忙回答說:“小得記下了,你老放心吧!哥,還有其他事嗎?”
“你慌啥?”他急咧咧的說,“光你自己還不行,要多組織幾個人聯起手來給他們幹。”他還是不放心,又鼓勁說,“到時候我也帶人來,給你保駕護航當後盾,你可以放心了吧!”
“二哥,有你帶人來助威,我的心踏實多了,你就請好吧!”
二狗子催著說:“還愣著幹啥?快去辦吧!”
“是。”苟二柱答應著往外跑去。他還沒有來得及召集全人就聽到村裏的鞭炮聲,他順著鞭炮聲望去,看到有不少人騎著車子向磚廠這邊蹬來。他心裏犯疑,問著自己:“難道是他們?”
苟二柱猜得一點兒也不錯,正是村幹部們。騎在前麵的王天龍向村委們布置著任務,下達著命令:“胡占禮。”
“到!”他用部隊的標準用語回答後,緊蹬了幾下,趕上了前麵的王天龍。
“你和明軒去通知挖掘機的駕駛員,命令他立即停止挖掘。”
“是。”胡占禮答應著和崔明軒向挖掘機的方向飛快地蹬去。
王天龍堅定地說:“一山哥,你和秀榮去通知製磚機的機手,叫他馬上停止製磚。”
“行。”馮一山答應著和閆秀榮向製磚機的方向騎去。
“金玉。”
他“哎”了一聲說:“天龍叔,有啥任務?你隻管說吧!”
“咱倆的任務就是把住磚廠的大門,不讓一車土再拉過去。清楚嗎?”王天龍問。
“清楚。”
他倆來到磚廠的大門口,放下自行車向拉土的車輛打著停的手勢。走在前麵的三馬車停下來,緊跟在後麵的翻鬥車也停下來,不大一會兒停了七八輛。
司機們滅了火走過來,有三個主動向他倆打著招呼說:“天龍叔(爺)來了,楊大哥(大叔)來了。”並為他倆捏著一把汗,擔心他倆吃了苟二柱得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