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麥苗青青
春旱夏澇是冀中南、魯西北、豫北一帶多年來的普遍現象。“春雨貴如油”這句流傳甚廣的民謠,就是這一地區春雨特少的寫照。水成了製約這一地區農村、農業發展的瓶頸,也是農民增收的攔路虎、絆腳石。
“水是農業的命脈”這句話也充分說明,水在農業發展中的重要作用和地位。對於缺水嚴重的廣大華北地區來說,水還是製約城市繼續發展、工業繼續騰飛的重要因素。因此,黨中央、國務院把南水北調這個得民心、順民意的重大工程,作為一個重點項目正在積極地醞釀籌劃中。
沙灣村緊靠大沙河的南岸,曆史上就有這樣一個諺語:春天刮風沙滿天,夏天雨水把地淹,收沙收水不收糧,三年兩頭過見年。解放後,在中國共產黨的英明領導下,前幾任黨支部書記帶領廣大群眾,與天鬥、與地鬥、與惡劣的環境鬥,植樹造林鎖風沙,自力更生把井打,使昔日的窮沙窩變成了林茂糧豐、鳥語花香,聞名遐邇的“農業字大寨”的標兵,全國植樹造林的模範。
可是最近幾年,黨支部書記胡希能一門心思跑名、跑官、跑利,群眾生活、農業生產根本掛不上號、排不上位。再加上農產品價格偏低,種地的利潤小,荒廢土地的現象不斷發生。
新一屆村民委員會一上任,就把恢複、發展農業生產放在第一位。可是老天爺就是不作美,進入春季以來,一場像樣的雨也沒有下,地裏的麥苗光發黃、不長個,毒毒的太陽曬的麥苗耷拉著葉。鄉親們盼雨的心情用一個詞概括,那就是“望眼欲穿”。王天龍他們雖然組織鄉親們積極修理舊井,但是,終因年久失修,地下水位下降,淺井根本抽不上水來。過去的幾眼深井,隻剩下一眼能用,同時水量也小的可憐,愁的鄉親們“嗷、嗷”叫。
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新一屆村委在辦公室裏召開了緊急會議,主要議題就是抗旱保麥的事。大家眉頭緊鎖,一籌莫展。王天龍心情沉重地說:“同誌們,從電視裏和報紙上專家們的分析看,今年的春旱還要持續發展。不盡快解決水的問題,全村近三千畝小麥有可能一半顆粒無收,發動群眾掀起抗旱保苗的高潮,是當前擺在我們全體村委麵前的一項刻不容緩的緊急任務。望大夥獻計獻策,盡快拿出好辦法來。”
從來不知道作難滋味的笑麵虎胡占禮也愁眉不展地說:“巧婦難做無米之炊,沒有水難辦哪?”
連長崔明軒緊接著說:“是啊!老天爺是指望不上了,給它燒香、磕頭也不會領情了。隻剩下一個辦法了,那就是打深水井。”
胡占禮說:“打井還不好說,找打井的人推不出門去,可錢從哪裏來?人家是碾子、磨——實(石)砸實(石),不賒欠。”
王天龍說:“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沒錢,打井就是一句空話,解決錢的辦法我倒想了一個。”
胡占禮催促說:“啥辦法?你快說說看,省的大家作洋難。”
“辦法倒是有一個,就是不知道大夥兒同意不同意?如果同意,錢能湊多少?夠不夠用?我心中也沒有底。”
胡占禮不耐煩地說:“你快說吧!甭瞎磨蹭了。”
“我的辦法是發動群眾自願籌款,一塊不嫌少,千元不嫌多,九牛爬坡,個個用力,也許能解決抗旱打井缺錢的燃眉之急。”
“這倒是個辦法,就是不清楚群眾認不認這個事。”老會計馮一山擔心地說,“前幾年胡希能搞了一次籌款,有高息的誘惑,捐了四、五百萬。可是,到如今別說利息了,連本都還不了人家,現在都知道上了大當了,再叫捐難度就大極了。”
婦女主任閆秀榮搖著頭說:“是啊!現如今群眾一提籌資就頭痛,我看難辦呐!”
胡占禮鼓勁說:“火車跑的快,全憑車頭帶;幹部帶了頭,群眾爭上遊;隻有落後的幹部,沒有落後的群眾;村看村,戶看戶,群眾看黨員,黨員看幹部。這些二十年以前的老話,你倆都忘了?咱們要是帶好頭,群眾肯定沒說的。”
王天龍接著說:“我也知道鄉親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靠地裏抱食過日子不容易。可是,在群眾有困難,需要我們幹部的時候,我們卻無所作為,拿不出解決困難的辦法來,能對得住群眾嗎?群眾為啥選我們?不就是‘信任’二字嗎?隻有帶領鄉親們渡過當前的難關,我們才能無愧於心地說,沒有辜負鄉親們的信任,群眾才會對我們新一屆村委會刮目相看。”
“這話在理,我讚成。我們都把自己的小金庫翻蹬翻蹬,能湊多少湊多少,親的己的再發動一下,我看打個三眼兩眼的深井沒問題。”經胡占禮這麼一鼓動,大家的信心也足了。
王天龍卻認真地提醒說:“大家同意我很高興,但是有兩點必須講清楚,那就是籌款自願。要好好的和家裏的人商量,不能鬧矛盾,這是一。二是籌款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沒有利息,麥收後還清。這些都要給鄉親們講明白,給家屬們說清楚,咱們先明後不爭,免得事後落埋怨。”
“行、行。”大家都表示同意。
“天龍,你們這一說,我忽然想起來了,村裏還在銀行裏存著十餘萬元,是準備修村的形象工程——花園的專項資金。存折在一把手裏,給他說一說先取出來用一用,反正那也不是急事,麥收後有了錢再還給他也不遲,我認為準行。”馮一山滿有把握地說。
王天龍對此也充滿了信心,因為他知道馮一山和他不是一般關係。鼓勵說:“老將出馬,一個頂倆。一山哥,那就拜托你辛苦一趟,給書記說一說,如果行那當然更好,不行的話也可以退一步,用那個存折做抵押貸幾萬款也行,事你看著辦,韓信將兵——多多益善。”
馮一山笑著說:“行,那你們就瞧好吧!”
時間不等人,散會後的村委們分頭行動,積極的向群眾宣傳著村委會的決定,並通過村中的大喇叭向外廣播著。
馮一山除了準備自己的款,給親朋好友打招呼帶頭以外,還有另一項重要任務——借存折。這件事他雖然在會議上打了保票,但是,事後他認真的一想心中還真有些犯嘀咕。騎虎難下的他提前吃罷晚飯,硬著頭皮向胡希能的家中走去。
他的家離胡希能的家並不遠,說話不及就到了。“當、當、當。”緊跟著“汪、汪……。”
“誰呀?”胡希能從屋裏走出來問。
“是我,馮一山。”
“啊!是大會計呀!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歡迎、歡迎。”他西北風刮蒺藜——連風、帶刺地說著,走到大門口拉開了門。
胡希能的話使他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想這次準得砸鍋。他跟著他往裏走,腦子裏思考著良策。他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何不就此把話引入正題。借著“風”說:“胡書記,今天我來既不是東風吹來,也不是西風刮來,而是幹風把我喚來,旱的發黃的麥苗把我催來,為了抗旱打井的需要,我不能不來。”
胡希能也不是賴僧,不會被馮一山牽著鼻子走,岔開話題說:“吃薑還是老的辣,馮老兄向你祝賀了。”
他陰陽怪氣的話讓馮一山渾身發麻,為了全村父老鄉親們的抗旱大計,隻好坐在椅子上聽下去。
“馮大會計,我聽別人介紹說,前兩天你把他倆專門請到家中,好酒好肉的款待了一頓,一定收獲不小吧!能透露點兒消息嗎?”
馮一山聽了一愣,心想他怎麼知道的?“噢,原來如此,那天他派了黑盯梢。”他正想著又聽到他的挖苦聲。
“大會計先生,村委會又是開會又是發動的,那麼忙,怎麼有空兒到我的寒舍來坐坐?常言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大會計親自來有啥指教?小弟洗耳恭聽。”說著坐在了另一邊的椅子上。
馮一山的心情是複雜的,既佩服新班子的所作所為,但也不願得罪這位實權派。他清楚他產生怨恨的原因,一是沒有在磚廠去留問題上同他保持一致,欺騙了他,傷了他的自尊。二是和新班子,尤其是和他的死對頭王天龍走的太近,使他心理不平衡。三是選舉後沒有及時來看看他,誤認為是故意疏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