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大地悲歌(3 / 3)

記得四年前,王天龍翻蓋東屋時,大約需要五千塊新磚。鄉親們和蓋房班的師傅們都勸他用村磚廠的磚,說句話就能給捎到家裏來。可他就是不聽,非要舍近求遠,到外村拉不可,還振振有詞的說:“我也知道大家是為我好,可是你們也得理解我的心情。我看到咱村的那個磚廠,包括那裏燒出來的磚心裏就別扭、氣就往上撞,如果用了它的磚,天天瞅著它還能有好日子過嗎?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堅決不沾咱村磚廠的邊。”

他母親罵他是“倔驢子、死強筋”,他的妻子拗不過他,背著他叫別人把磚偷偷的拉到家。可是他知道後,又叫拉了回去,白白浪費了幾十塊錢。對此,趙蘭香氣的好幾天沒有搭理他。而今天為了工作需要,他倆不得已而為之。走出小院向磚廠望去,燒磚的窯立刻進入他們的視線中。它約長四十米,寬十二米,高四米,一圈三十二個進出磚口,南頭是高高直立的大煙筒。

農民工推著專用小車在窯口裏進進出出,推進去的是磚坯,推出來的是冒著熱氣的紅磚。窯洞裏溫度很高,幹活的人穿著背心大褲頭,肩膀上搭著擦汗的濕手巾,個個皮膚都黑的冒油,淌著汗珠子,背心、大褲頭都濕的分不清啥顏色。

他倆離開磚窯向西走去,看到不遠處的小土山上,拉土的三馬車、自造翻鬥車吃力地向上爬著,發出煩人的“嘎、嘎”聲。土山北側的製磚機“轟隆、轟隆”地響著,幾個青壯年輪流著用鐵鍁向製磚機裏填著拌好的泥土。一條一條被擠好成形的泥經過切割,成為一塊塊濕磚坯,然後裝車運往晾曬場地裏,按一定規矩碼成垛。

有幾個本村的年輕人看到他倆走過來,熱情地給他們打著招呼說:“大爺爺、二叔來了”,“大叔、二哥來了”,……。但是,也有人不懷好意地說:“大主任,二主任你倆一塊來,準是夜貓子上宅——沒好事”。說這句話的不是別人,是胡希能近門的大侄子。他既是這裏的負責人,也是磚機的機手。

胡占禮毫不客氣地說:“放你娘的狗屁,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像你這樣的雜種就欠揍。”

那個人看著胡占禮虎目圓睜,怒氣衝衝的樣子,沒敢再吭氣,耷拉著腦袋溜到一邊去了。

他倆看了一圈後,給胡洪超打了個招呼,沿著田間小路來到了挖掘機挖土的地裏。望著被毀壞的肥沃良田,變成了一個連一個的大窯炕,眼中射著憤怒的火焰。王天龍不由自主地撿起地上的一塊硬土坷垃,用力向挖掘機砸去。把機手嚇了一跳,旁邊的人也都驚呆了。

他倆離開窯坑,騎著自行車從村西邊的田間路上由南向北順風而下,兩個人思考著同一個問題,磚廠必須盡快停下來。王天龍想到這裏說:“占禮,我想今天下午咱倆去找胡書記,除彙報村委會的決議外,建議明天就開村支兩委會議,盡快把停磚廠的事定下來,你說行不行?”

胡占禮果斷地說:“那還用問?一個字‘中’。”

人借風威,風助車速,兩個人說著來到了村北,在一個交叉路口處向東而行。道路兩側的排水溝裏“嘩、嘩”地淌著小造紙廠排出來的黑黃色汙水,有的地方冒著泡沫,兩邊的土坎象貼著一層厚厚的黃色牛皮癬。靠近“牛皮癬”外的土地上,剛出土的小草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溝邊的楊樹也經不住汙水的侵噬,幹枯的樹枝經風一吹“嘎叭、嘎叭”地亂響。它所釋放出來的臭氣,立刻嗆的二人喘不過氣來。

他倆來到小造紙廠排汙口的池子旁,一個一米多大,一尺多高,像個大蘑菇的髒東西立刻眏入了他倆的眼簾,並散發的刺鼻的氣味。

環境的嚴重汙染,極大地傷害著鄉親們的身心健康。對此,鄉親們和周圍鄰村的幹部、群眾,多次向上級和有關職能部門反映過,但都是泥牛入海——無消息。

春天是美好的,可他倆卻一點兒也沒有覺察到春天的氣息。在村南磚廠,看到的是被挖得傷痕累累的大地在悲哀地哭泣;在村北的田間路上,看到的是汙水“嘩、嘩”、樹草枯萎,地脈中滲著致癌的血水;在七個小造紙廠的周圍,聞到的是被汙染的刺鼻的臭空氣;站在小造紙廠附近向四麵望去,看到的是被這種空氣熏過的,變了顏色的樹林、果園。

春天也是不幸的。沙灣村的春天也像他的人民一樣,在痛苦中煎熬,在悲痛中呼喚,期盼著正義的使者和綠水藍天。

就在王天龍、胡占禮查看磚廠、紙廠的時候,鎮政府的會議室裏,由鎮黨委、政府召開的各村書記、主任和鎮直各單位負責人參加的會議也拉開了帷幕。在主席台上就坐的鎮領導今天又多了一位,那就是沙灣村黨支部書記胡希能。對此,參加會議的許多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當會議開始後,鎮黨委書記顧新民宣讀了《中共金臨縣委關於胡希能同誌任職的決定》後,才恍然大悟,並在下邊三人一夥,兩人一起地議論著。

“真是不可思議,村裏主任都被選掉了,沒受到批評,反倒升了官,真是咄咄怪事。”

“嗨,現在怪事多了。咱縣的一個副縣級領導,因貪汙受賄被拘了好長時間,後來聽說花了幾十萬不僅擺平了,還升成了正縣級。”

有一個人發表著高論:“怪與非怪並無區別,怪事見的多了,聽的多了,怪事也就不怪了,”

“那倒是不假。老話說,帳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講的就是這個大道理。”有個人補充說。

“常言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是龍都玩三分水,人有多大的能耐?誰也摸不透。”

“啥摸透摸不透的?摸不透是你沒看破,看破了也就那麼回事,一金錢、二女人、三沾親、四帶故。你知道人家萬能膠和咱縣委書記是啥關係?”

有個人催著問:“啥關係?你說說聽。”

那個人神秘兮兮地說:“天知、地知、神知、鬼知,隻能神會,不能言傳喲!”

“大家注意了,有話會後再說,現在繼續聽顧書記講話。”郭鎮長說。

等肅靜後顧新民說:“胡書記大家都認識,也很熟悉,我就不多介紹了。希望大家有事多給胡書記請示彙報,積極支持他的工作,我提議,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對他表示祝賀。”

台上台下響起了劈劈啪啪地零散掌聲。胡希能站起來向在座的人鞠躬致謝後坐下去。

郭鎮長說:“下麵請胡書記講話。”

他又重新站起來說:“各位領導,各位同事們:

這次縣委決定讓我擔任鎮黨委的副書記,是對我的最大的信任,我從內心裏表示衷心的感謝,對在座的各位領導和同事們的祝賀,我由衷的高興,並表示謝意。”

他說到這裏向在座的人們又深鞠一躬,然後繼續說:“我胡希能有今天離不開黨的培養和教育,更離不開縣委楊書記的親切關懷。常言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決不辜負黨的培養、縣委的信任和楊書記的厚愛,今後,在縣委楊書記和鎮黨委的正確領導下,我一定和大家團結在一起,兢兢業業的努力工作,也望大家對我工作支持的同時多批評、多指導,積極為咱鎮的經濟發展、小康建設做出應有的貢獻。謝謝領導,謝謝同誌們,我的話講完了。”

胡希能升官的事在全鎮刮起了不小的衝擊波,他的升遷和罩在他頭上的許多“光環”一樣,是對公平、公道、正義的又一次蹂躪和踐踏,連大地也好像為這人間的悲劇而默默地、悲哀地哭泣著。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胡希能生官後得高興是短暫的,村委會的決議又一次打亂了他的如意算盤,使他有苦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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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