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笑不做他言,又拿起一杯喝了。班長急忙走上來勸,她卻是越過班長走到另一邊,把酒杯一一端起來,發了瘋似的往嘴裏灌酒。那些顧客第一次見白木蘭陪酒,熱情高漲,一個個都嚷著要再敬一輪。
外頭那車夫坐得有些發冷,便站到了百樂門外的屋簷下。裏頭亂糟糟的,歌舞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歇了,隻有顧客們的笑鬧聲不絕於耳。他好奇地往裏麵望了一眼,隻見一個女子正在輪番敬酒。他不由地又往裏麵邁了一步,頓時就怔在那裏了。
門口的竹篾隔簾微微拂動,吹到他臉上是細細密密的疼,那疼痛仿佛是有魔力的,正慢慢滲透到他心裏去。他搭在肩上的一塊毛巾悄無聲息地落到地上,像是拽著他的心一點點在往下墜。
他又邁了一步想要走向她,就在這時候兩個安保一左一右拽住了他的胳膊,說道:“臭拉車的,別擋在門口。”然後把他推開了。
車夫再次往百樂門裏望了一眼,就見到幾個侍應生一麵把顧客們安撫下來,一麵護送著她往後台去了。他急忙拉起黃包車往後門奔去,他看到漪笑已經換過衣服出來,一個人徘徊在後門的街口處。他把帽子壓低些,悄無聲息地把車停在了她的麵前。
漪笑坐上車,說道:“去黃埔路三十八號。”
他拉著車往黃浦路方向跑去,她已然是有些喝醉了,歪歪扭扭地靠在椅背上。
漪笑做了一個夢,夢到林邱哲正癡癡地望著她,而她此刻身在霓虹燈下,正與別人微笑著觥籌交錯。
漪笑忽然驚醒,她怔怔地坐著,望著街道,心想到底要到哪裏去找林邱哲。
又到了那多雨的季節,車夫跑了一陣,雨水忽然劈頭蓋臉地澆下來。車夫又跑了一小陣子,終於在黃浦路三十八號停下來。
漪笑下了車,那車夫忽然把她一把抱住了,說道:“這一年,你竟然在百樂門裏。”
漪笑聽了那聲音,心口劇烈起伏起來,她以為她再也找不到他了,沒想到竟然在那樣的境況下被他撞見了。她慢慢抬起頭看著他,彷徨、愧疚、意外、欣喜……所有的情緒到最後都彙成一句:“邱哲,我一直就在你身邊。”
“我一直感受得到你就在身邊,我找了你近半年,總算是找到你了。”林邱哲將她吻住,那吻熱烈而又急切,他恨不得就這樣吻到天荒地老去。
過了許久,漪笑才問道:“你動手術的錢是哪裏來的?我打在靜姝賬上的錢目前才隻有一千多塊。”
林邱哲的聲音慢慢變得哽咽起來:“一年前靜姝出了車禍,肇事者賠償了一筆錢……”
漪笑打了個趔趄,過了很久才說道:“她在哪裏,我要去看她。”
林邱哲道:“我隻在家中給她立了一個牌位,她的骨灰等過幾年我還是要葬回杭州去的。”
這時候雨勢已是越來越密,林邱哲道:“你先回自己的住處去。”
漪笑戀戀不舍地站在那裏,“明天我就去找老板娘,我再也不唱了,我們帶著靜姝去杭州。”
林邱哲道:“我還欠著你一場婚禮,你先在這裏耐心住幾日,三天以後我便來迎娶你。”
漪笑道:“我們本就已經結婚了,何必再辦一次。”
林邱哲道:“到底是簽過離婚協議書的,我定不能委屈了你。”
她望著他,他們終於是等到這一天了。
回到住處,漪笑連夜搖了一個電話到郭曼月的住處,告知她將要與林邱哲離開的事。
郭曼月沉默了一瞬,問道:“你的丈夫現在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