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走投無路”，飽含太多無奈，莫名聽得明德帝心酸。他上下打量李燁，沉聲問：“你且老實告訴朕，你突然求取免死金牌，究竟是為誰？”
“我……”李燁噎了噎，還是實話實說：“為了秦蓁。”
“呀哈，”明德帝真的被氣笑了，“李子正啊李子正，你當真出息了，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你鬼迷心竅，為了這個……”
“小叔叔，”李燁狠狠閉一下眼睛，“您莫要有其他心思，倘若蓁蓁和她的家人有什麼三長兩短，燁兒會追隨她而去，絕不獨活！”
“你……”明德帝氣結，“你居然敢威脅朕？”
“對，是威脅，”李燁膝行幾步，繞過龍案來到明德帝麵前，如同兒時那般執起明德帝的袍角，抬頭仰視明德帝，“卻也是哀求。小叔叔，您是知道的，燁兒這一生從不犯渾，也從未對您有所求，現如今，所求一切都是為了秦蓁。您乃天子，金口玉言，燁兒求您兌現諾言，將免死金牌賜予秦蓁吧！”
明德帝打死李燁的心都有了，多年來，他眼中的李燁永遠都是胸懷大誌、沉著冷靜的智者，莫說區區一女子，便是滔天權勢和富貴，也別想動搖李燁的意誌。可如今，為了個秦蓁，他那雄鷹蒼鬆般孤傲的侄兒，竟變成了爛泥扶不上牆的家雀雜草，這讓他如何承受？
高臣良聽著叔侄倆的對話，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卻一直在悄悄察言觀色。皇上被李燁氣糊塗了，他可不糊塗。李燁是什麼人？那可是出了名的玉麵閻王，這樣一個淡漠薄涼、冷心冷肺之人，可會為了個女子觸犯龍顏？即便會，也是上午那樣懷柔的法子，如何會像現在這般，跟個二愣子似的直來直去？難道，他都不怕惹得龍顏震怒，皇上直接對秦蓁痛下殺手嗎？
故，定是出事了，而這事，不但會危及秦蓁性命，還比龍顏震怒更加可怕，甚至有可能株連秦蓁九族的大罪。
原本早上在禦花園被皇上識破後，高臣良便下定決心與李燁兩清。可後唐百廢待興，朝堂眼下看似和諧，實際上，皇上手裏忠心耿耿又堪當大任的良臣卻不多，眼瞅著皇上眼中已有殺意，高臣良唯恐李燁硬碰硬非但救不了秦蓁，還把自己搭進去，白白累及江山社稷。心頭一軟，他硬著頭皮端起茶盅，直接遞了過去，“皇上，您醒來後還未喝茶呢！”
“喝什麼茶？給朕……”
“滾”字尚未出口，高臣良又道：“皇上，這可是大皇子生前最喜歡的早春茶，淡雅清肺，睡醒後飲用最好。”
高臣良口中的“大皇子”，正是李燁的父親。明德帝少時崇拜長兄，便是一言一行都要效仿長兄，飲食茶水也不例外，此時陡然聽高臣良提及長兄，他先是一愣，繼而心中百感交集，那口因李燁忤逆要挾升起的怒火，不知不覺便熄滅了。
隻是明德帝亦非蠢笨之人，前唐已亡多年，便是禦史台那些不長眼的東西都不會在他麵前提起前朝的人和事，高臣良乃宮中老人，這點忌諱豈能不懂？
很好很好，這李燁當真深得人心，連高臣良這種滑不留手、明哲保身的宦官，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助他，自己當真小覷了這位侄兒。
意味深長睨了高臣良一眼，明德帝接過茶一飲而盡，然後坐下蹙眉望向李燁，“李子正，話都被你說了，朕乃天子、金口玉言，若今日朕不答應，大約就成了你李子正眼睛裏的昏君是不是？也罷，你既然如此執著，那朕便依了你，將免死金牌賜予秦蓁，但李子正，你總不能讓朕做個糊塗鬼吧，你且說說，秦蓁究竟犯了什麼罪無可赦的大錯，竟要用免死金牌保命？”
“侄兒謝過小叔叔！”李燁鬆開明德帝的袍角，先虔誠地磕了個頭，繼而又一臉殷切崇拜地仰視明德帝，“小叔叔菩薩心腸，如此心疼燁兒，燁兒本不該有所隱瞞，然此事幹係重大，眼下我尚無萬全把握。小叔叔可否允我繼續追凶，待將荒廟無頭佛祖案了結，再帶秦蓁來向您負荊請罪？”
“誒？”一聽荒廟無頭佛祖案，明德帝登時來了精神，“居然與案子有關？我就說嘛，你這樣的性子，怎會鬼迷心竅至此，被區區一個女子左右意誌？你也是，既是案情需要，你直說就好，何苦繞這麼大圈子來氣朕？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顧慮太多，總喜歡拐彎抹角。朕雖貴為天子，卻也有腦子不夠用的時候，白白生這起子閑氣，可不是誒是找事嗎？高臣良，你速去一趟內諸司，取一塊免死金牌來，交給李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