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李玉崧單手放在腦後，仰躺在軟榻上，睜著兩隻眼睛，困意全無。
楚延竟然收藏了一屋子他的畫像，楚延為什麼要收藏他的畫像？
畫像上的他還都衣不蔽體，簡直……有辱斯文。
難道是因為之前自己給他賜婚，讓楚延心生恨意，於是通過作這些畫來羞辱他？
可如此也說不通，畢竟那些畫無論從構圖還是用色來看，都是耗費心力所作。
既然不是因為恨，難道還能是因為愛？
李玉崧被這個忽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他朝外翻了個身，看著月光透過窗子照進來。
所謂愛之深恨之切……愛一個人，有時確實會做出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行為。
若是如此，難道五年前楚延就對他暗生情愫，隻是因為他一早娶妻，與自己又是君臣關係，而世人大多不容斷袖之癖，所以他幹脆一走了之？
而見不到他的楚延思念成疾，於是每當想起他時就作一幅畫，聊以慰藉心中的傷痛。
李玉崧吸了口氣，翻身麵對牆壁，所以傳言楚門門主夫妻感情不睦，也是因為他麼？
楚延是斷袖，那為什麼會喜歡他？喜歡他哪裏？
……
李玉崧就這麼翻來覆去想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才陷入淺眠。
忽然門被叩響，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他掀開沉重的眼皮，啞聲問：“陸義？”
楚嫣站在門外，輕聲道：“是我。”
李玉崧按壓著針刺般疼痛的太陽穴坐起，聞言動作一滯，一時忘了回答。
沒等到回答，楚嫣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遍：“還在嗎？”
“嗯……”李玉崧下床，快速把外袍穿在身上，“進來吧。”
楚嫣推門進來，與他對視的瞬間露出討好的笑意，然後大手一揮命荷香擺下一桌子早茶。
經過幾日的沉澱，楚嫣想通了不少。
她抗旨逃婚，一定讓皇帝記恨了很久，所以他五年了依舊窮追不舍、難以釋懷。
所以逃避是沒有用的，不如直接坦白，爭取寬大處理。
爭取不到的話……大不了她再跑一次。
荷香走之前關上了門，屋內隻剩下他們二人，楚嫣粲然一笑，眼神殷切道：“我命人做了早茶，有燒麥、卷粉、米腸……要不您嚐嚐？”
“嗯。”李玉崧輕聲應道，不動聲色地回避視線。
楚嫣連忙用公筷幫他夾了一塊燒麥，然後用期待的眼神盯著他。
李玉崧不自在地低咳了聲，掀眸淡聲問：“你怎麼不吃？”
本來這些都是給李玉崧一人準備的，但既然他發話了，楚嫣也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卷粉咬了一小口。
李玉崧就這麼吃著，偶爾會看楚嫣一眼，仿佛又回到了西圭的營帳中，讓他有瞬間的恍惚。
很快他發現了不同，五年前的楚延很貪吃，就算再粗糙的食物他都能吃很多。
反而如今對著如此精致的食物，他卻提不起胃口似的。
李玉崧問道：“你有事情要說？”
楚嫣將吃了一半的卷粉放下，表情有些為難：“我確實是想跟您坦白。”
李玉崧：“……坦白什麼？”
楚嫣垂頭，糾結道：“就……當年我抗旨、逃婚的理由，我其實一直想解釋，但是怕您接受不了。”
李玉崧眉心一跳，難得任性一次：“可我不想聽你的解釋。”
因為他還沒做好準備。
楚嫣哭喪著臉抬起頭：“為什麼？”
是不打算放過我了嗎，所以連解釋都懶得聽了？
“不為什麼。”李玉崧道，“我想下山一趟。”
楚嫣：“好，那我找人送你……不對，正好我也想下山，不如我們一起？我可以帶您好好逛逛渝都。”
別是下山找人對她動手吧，她可得盯緊了！
李玉崧隻能勉為其難地答應：“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