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可能他來做趙煬會比我做的更好。
不過這種事情多想無益，畢竟不會美夢成真。
看著天空中仍舊圓滿的月亮。
我慢吞吞地想，我大概永遠也忘不了今天。
……
得到聖旨，換回身份，短短不過三日，宮裏就已經派了幾波人，明麵上為了賞賜安撫，實則催促我近日回邊境。
母親身體自我出事消息被傳出那一日便不好了，聽六月說氣急攻心，加之之前憂思過度，這幾日下來算是掏空了身體。
知曉我平安從宮中出來，母親便愈發精神鬆弛，不過幾日功夫，鬢邊就已經染上了白。
聽說我還要去邊境，雖未明說，但我能看出她心思沉重。
她不願我去。
此事向來由不得我。
幾日後，皇帝挑了個大好的天氣招我入宮，閑聊幾句，離開前命我三日後出京前往邊境。
得知此事，母親沉默片刻，長歎一聲，還是沒說什麼。
隻是說一句，“你與陳二也是多年未見，有空且去瞧瞧吧。”
我應下，隨後便去了陳府坐了坐。
陳二與白嫿仍如當年恩愛，白嫿為陳二生下嫡長女，眼下肚子裏還有一個，月份也有些時日了。
如此舉案齊眉，當真令人豔羨。
三日後我奉命出京，隻不過比之幾年前，這次有人風光送行。我認得的不認得的，稀稀拉拉站了一堆。
陳二站在最前麵，手上還牽著一個穿著精致的小女孩。
那是前年白嫿為他生育的一女，陳二緊張白嫿身體，便沒同意讓她同來送行，隻安心在家。
陳二道:“這一去又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了。”
我難得沒想嗆聲，隻道:“你可有空給我遞信，我也會給你回的。”
“行嘍，”陳二無奈搖搖頭，“多年不見，你較之前倒是開朗不少，看來還是邊境適合你。”
沒看出來我開朗在哪裏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識趣默不作聲。
我挑了挑眉，沒說什麼。
陳二看了看天色，摸摸小女孩，道:“來月兒，與你叔叔說一句再見，祝他一路順風。”
月兒看了看我，乖乖道:“趙叔叔再見，一路順風。”
沒成想我這個年紀竟然已到了叔父一輩，真真是歲月催人老。
我不由得微微一笑，“月兒再見。”
“願侯爺此去一路順風。”
容嶼欽站在諸多同僚前方，含笑看來。
我笑著看過去，同樣拘禮。
“多謝容大人。”
容嶼欽瞥了一眼，撫了撫胸口，隨後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東西塞給我，借著寬大的袖子遮掩，沒讓人瞧見。
低聲道，“拿著吧。”
語氣難得的強硬，沒給人拒絕的權利。
隔著一層布料，我摸了摸上麵精致的針腳，帶著一股冷香，與他身上的香氣別無二致。
不知該說什麼，隻能定定地看他。
容嶼欽微微搖頭，彎了彎唇角，笑得如沐春風。
語氣清淺卻又帶著一等一的篤定:“趙煬，你知我心思。”
沒等我說什麼。
他又道，“嶼亦然。”
“此為我一廂情願，你不必非給我個答複。”
說到這裏，他倒是難得語氣清淺，“我隻是不想，這滿腹心思深埋心底，不見天日。”
眉目俊朗的郎君身姿挺拔，芝蘭玉樹，如雪白衣翩然，長發玉冠，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
他站在那裏輕笑一聲，帶了些許無奈卻又充斥著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繾綣。
……
“願君身安好，一路風順。”
眼見我即將離去，亭中眾人齊齊拱手。
“承諸位所望，不勝感激。”
……
此去邊境，皇帝有意令我常駐此地。
邊境之地向來重要，而琉月王朝有了琉球月邕之後更是蠢蠢欲動。
之前不過是將人打服之後就可班師回朝，如今怕是沒有個三年五載就別想回去了，甚至可能因此一直鎮守此地。
因著這件事，我還是與母親商量了一番，她執意不願隨我至邊境。
她道:“我受夠了在那裏提心吊膽的日子，身在京城我便不用時刻知曉何時起戰事，又何時被人偷襲，不用再東躲西藏，不用再時時擔憂。”
在京城，她聽不到，她看不到。
母親嫁與父親多年，隨他一直目睹戰爭起落。
“說句難聽的，趙煬，你父親死的時候，我還鬆了口氣，”她坐在床上怔怔地看著桌上開的妖嬈肆意的仙客來。
因著這些日子時常臥床休養，此刻她並沒有戴上那些華貴的首飾。隻一根綢帶一支素簪，長長的發絲落於身後，秀美的眉宇間掩飾不住的疲倦，眼角帶著皺紋，無端顯得瘦弱。
我忽然發現母親已經老了。
大概上了年紀的人總喜歡念叨。
她喃喃囈語，像是說給我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像是在說自己惡毒，又像是在念叨什麼人，緬懷什麼人。
“……我不用再擔憂我的夫君不知何時受傷，不用再擔憂他不知何時能凱旋歸來，……甚至不用再擔憂他是否還活著。”
我年幼曾見過一次。
那時我父與敵軍交戰，軍中出了內奸，敵軍甚至一度攻占了父親母親常住的鎮上。
那一日父親派來的親兵帶著我和母親東躲西藏，一路顛沛流離，父親一直沒有什麼消息，她整宿整宿的睡不著，時常晚上偷偷的哭。
我知道她在難過，她在憂心，甚至委屈。
可是我什麼都做不到，我隻能笨拙地替她擦眼淚，讓她別哭，父親一定會回來救我們的。
之後我便拚命習武練功，努力習讀兵書。
我想，我不會再讓母親這般無奈。
……也決不會讓自己將來的夫人這般為難。
可我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唯一慶幸的大概是，我自願鎮守此地，身後也無諸多牽掛。
……
潛夜無聲，月頭高掛，正是邊境風大之時。
我正於案桌前用手支頭淺憩。
隻是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在說話——
“你說我任務還沒有完成嗎？趙煬的人生軌跡都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吧？！按照本來的發展她應該遭天下人唾罵，最後成為一代梟雄。”
“宿主，任務進度目前是百分之八十，看樣子她應該還有心願沒有達成，不然任務進度早該百分之百了。”
接話的聲音有些詭異，似乎過於冷感。
“她不想成女帝，我替她釜底抽薪，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男的，她不想留在京都，我也設計讓她鎮守邊境，就連當年震動京城也同樣造就她不幸開始的毒殺皇子案杖殺逍遙王侍從的事我都擺平了，怎麼還沒完成？差在哪裏了？”
男人聲音很困惑，似乎真的不理解。
“難不成她真的喜歡上我，呸不是，是我的傀儡分身容蘭姿了？？”
“說到容蘭姿我就來氣，係統你說你是怎麼搞的？！容蘭姿這麼大一個命運線重要的女配，你都能讓她跑了？！還讓老子一個男的分身傀儡硬生生換一個性別！老子他媽真的是恨不能當場厥過去，這事兒要是沒有幾千積分，係統我跟你沒完！”
“要是她真的喜歡上容蘭姿他媽的，老子難不成真的要把分身嫁出去嗎？！”
“女帝不像是喜歡橫刀奪愛的人，宿主你都在她麵前表示你喜歡容蘭姿了，她應該不喜歡容蘭姿吧？”
這話似乎令男人冷靜了一點，他又道:“那會是誰？容嶼欽嗎？”
“可是按照原來的世界線，容嶼欽與她是天生的對手啊，難不成這是死敵變情人的話本？”
“宿主可以試試。”
“是個辦法，等我把我的分身娶回家供著，我就攛掇大舅子去一趟邊境。”
“啊這個世界真麻煩，還要在這裏呆上幾十年娛樂又少，下次走就別來古代世界了，還是去星際世界或者其他文明的也行啊……”
男人絮絮叨叨地說著。
另一個聲音不斷迎合，好像沒有任何意見。
思緒隨著時間越飄越遠，慢慢散去，漸漸滑入黑沉的深淵。
一夜再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