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的睜開眼睛,又是一幕熟悉的場景,不用看,周亮已經知道周圍的一切,甚至包括了身邊山坡上的每一株草木都能在記憶裏翻出鮮明的照片。
夕陽西下,金色的陽光灑滿山坡,山下的磚窯已經寂寂無聲,遠一些的地方,一個個碧綠的方塊邊,人影重重,辛苦了一天的人們在滿懷希望的田野間慢慢的向自己的港灣溜達著,一個四歲孩子的胖胖的小身軀靜靜的坐在不大的山脊上,身後一頭小牛在默默的吃草,小孩子嘴裏嘟嘟囔囔的在說著什麼
“真太陽的,怎麼這樣還死不了。”
身後不遠處電線杆上印著青山公社的大喇叭響了起來
“今天是1986年7月20日,歡迎收聽全省新聞聯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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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亮回想起上輩子最後的那一幕,自己帶著對滿天神佛的虔誠毅然跳進到運作的冷核反應爐中。
上輩子作為中科院院長,冷核聚變國家實驗室主任,曾經斬獲5屆諾貝爾物理學獎卻從未去領過獎,兢兢業業的無產階級研究者的周亮院士,一直隱藏著一個秘密,沒有什麼憂國憂民的思想,學習核物理隻是為了接近核設施,為了最後那一掉做著準備,哪成想這一準備就是100年,成果一個接一個的出來,自己卻因為安全的原因離反應堆越來越遙遠,終於要熬到要退養了,申請到視察自己為之付出心血建立的冷核反應堆,終於如願以償了,可惜事與願違,這樣還是死不了,又回到這裏,又是這個地方,又是這個年紀。
重生,二十年後流行於文學網站的字眼,其實沒有那麼好,至少自己沒感覺出什麼好來,一次兩次的重生也許是不錯的,可是成千上萬次重複讓周亮感覺到的卻是絕望,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多少次回到這個山坡上,回到這個身體裏,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再上上上輩子。。。。。。無數次死亡的經驗,讓周亮覺得自己就是本自殺大百科全書了。
“這輩子應該怎麼去死?”周亮陷入了沉思。
“小弟,回家吃飯了,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
“恩,回家吧。”身後傳來姐姐的聲音,周亮望了望西邊已經消失了一點的太陽,起身牽著小牛的韁繩,默默地跟著挎著裝著野菜的小筐的奶奶和比自己大了兩歲的姐姐,慢悠悠的向著那無比熟悉的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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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周亮看了看家裏的草房,默默在心裏算計著還能在這裏住多長時間,爸爸去年開了間修理部,掛靠在鎮裏的農機站,媽媽在農機站上班,爸爸是長子,爺爺奶奶都在身邊,叔叔退伍後在城裏五金店上班,小姑姑將在3年後出嫁,現在都住在一起,80平米左右的屋子,明顯的擁擠了,周亮覺得自己很不自在,回來了知道自己應該甜甜膩膩的跟小叔叔,小姑姑打招呼,撒嬌,至少周亮知道即使再過幾年,小叔叔小姑姑結婚也是疼自己的,但是剛剛重生回來還是不適應,隻能勉強的翹了翹嘴角冷冷的打了聲招呼,借口自己被風吹了腦袋有點疼躺倒在裏屋的炕上,小姑沒在意周亮勉強的招呼,聽到說是被風吹了,趕緊的拿頭貼了貼躺在炕上的周亮的腦門
“還行,沒發燒,等下吃了飯早點睡,睡一覺就不難受了。”
周亮在炕上閉著眼躺著,想著記憶裏的往事,都怪自己怎麼也死不了,活的多了,見到的也就多了,無數輩子攢到一起,除了那些早死的人外,自己熟悉的見過的,除了自己的爸爸,媽媽跟姐姐,其他人都有離棄自己的時候,也許是上幾輩子是朋友,是長輩,是親人,甚至是愛人,過幾輩子因為自己選擇的不同朋友變仇人,長輩親人變陌路,愛人也成了別人的愛人,一個個噶噠剪不斷,理還亂,偏偏自己的記憶無比紮實,向忘記也做不到,看見一個人,總能回想起前些輩子當過仇人,當過親人,當過朋友,當過。。。
生活啊,真是生的容易,活的艱難,尤其是自己
正在胡思亂想著,身上被輕輕的推了推,周亮沒動,聽姐姐自己說自從周亮四歲,她六歲的時候,因為搶刀使周亮眉毛上多了個傷疤以後,落下了毛病,不敢對周亮使太大的勁,想想前些輩子還真是,姐姐對自己總是輕手輕腳的,想到這,周亮的嘴角輕輕地翹了起來
“起來了,再不起來打屁股了。”軟軟的童音在耳邊響起,腦袋上的小手在輕輕的晃著
周亮的嘴角不免泛起了苦笑,睜開眼睛,看著姐姐
“恩,起來了。”抓住姐姐瘦瘦的小手,心下有點酸,有點甜。
“我們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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