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漸短,夜覺更長。清荷因處妊娠初期,反應強烈,夜裏頭總是睡不好,一晚上能折騰四五回,因此日裏總是萎靡不振。再加上吃什麼吐什麼,一個月不到,竟瘦了許多。
這日午後,她剛歇了午覺起來梳洗,便聽下人通報有貴客來訪。從蓉侍候著清荷理妝完畢,扶著她自內室出來時,早有一雙手接了上來,隻聽一個溫柔的女聲笑道:“多日不見,妹妹竟越發清減了。”待仔細看了一看,又搖頭道,“雖看著越發標致,隻是妹妹正趕上有了身孕,卻不是好事。妹妹可要多加留心才是。”
“多謝雅凝姐姐掛念,清兒謹記就是了。”清荷笑著應聲,拉著頤妃一齊坐下。
頤妃見清荷並無見外之意,遂將一顆心放下了大半,也笑道:“妹妹回來這麼久,我都未有機會相見。今日來之前,我還擔心妹妹或許會惱,如今見妹妹言語竟如從前一般,這才算吃了定心丸呢。”
清荷不解道:“我為何惱了姐姐?不僅不惱,還要謝姐姐才是。我已聽說了,若不是姐姐在皇上麵前提起,如今我又怎能坐在這裏與姐姐說話?”說著便要起身行禮,頤妃連忙攔下,“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就連皇上都免了你的禮節,我又怎能受你的禮?”
言語間,頤妃細察清荷臉色,見其眉目甚無精打采,似乎是因有客來了而強撐,便開口問道:“容我多句嘴,敢問妹妹可是睡不安穩?”
清荷忙答:“可是,一晚上幾次起夜,吐得酸水都出來了,真不知懷個孩子是這麼難過的。前頭那胎雖也不大穩,卻終究沒這麼鬧過。”清荷故作黯然。
“怎麼沒宣個太醫來瞧瞧?”頤妃瞧其神色,連忙岔開話題。
清荷回神笑道:“害喜是尋常事,又不是什麼大病,饒是這樣,已攪得太後娘娘與眾位姐姐們不得安生了,再要為這個鬧起來,沒得讓人說我輕狂。”
頤妃了然道:“原來你是為這個。這也罷了,先前我懷老七的時候,也是這麼鬧,恐怕你這次定然也是個皇子了。抑吐再沒比酸梅更有效的了,我那會兒就是靠它,我院子裏頭樹底下還埋了些,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些來,順便去給你開點兒安神的藥。你這夜夜睡不安穩,身子若是垮了,遭殃的可不止你一人。”
“既如此便多謝姐姐。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七皇子,聽說也是粉嫩圓潤極可愛的,真想立時見見呢,隻不知可有這個福氣?”清荷笑道。
頤妃戲謔道:“這有什麼的,你不說我都打算抱來呢,來年讓妹妹也生個胖小子,隻是我出來的時候他還睡著。小薇!”從薇應聲自門外入內,謹身聽命,“你回去一趟,告訴王嬤嬤,就說本宮讓她看看七皇子醒了沒,若醒了便抱過來吧。再有,你和從蕊說,要她把前年埋在院子裏那棵槐樹下醃漬的酸梅取些來。”
從薇答應著一路去了,不多時,領著一個身材豐碩的奶嬤嬤進門,那嬤嬤手中抱著一個約兩歲的孩童,正睜著烏漆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著這屋子裏的擺設。
從薇將手中的紙包交給姐姐從蓉,清荷致謝,從蓉自去放好。那奶嬤嬤向兩位主子請了安,頤妃示意她將七皇子抱給清荷看看。清荷伸手接過抱至膝上,見小娃兒身穿一件小小的藏藍色皇子錦服,乳發被鬆鬆地束在頭頂,粉麵晶瑩剔透,無一絲瑕疵,一對耳珠更是圓潤飽滿,簡直想咬上一口。
清荷見了十分歡喜,抱在懷裏不住摩挲,早有從蓉取出一副長命金鎖當做見麵禮,頤妃笑著客氣了一番也就收了,著人給景珆戴上。那景珆瞪著好奇的眼睛摸了摸胸前的金鎖,又看了看抱著自己的人,忽然嘴一癟,哭了起來。
頤妃有些尷尬,連忙抱過來哄著,卻怎麼也哄不好,無奈下隻得讓嬤嬤抱走了,著人跟著送了回去,這廂方才致歉:“本想讓景珆來給妹妹添添福氣,誰曾想反倒壞了妹妹的興致。”
“姐姐這是說什麼,小孩兒家家的,哪懂什麼。”清荷嗔道,微微一笑,“不過我瞅著,七皇子倒與三皇子有幾分像。說起來,那一個我也許久未見了,前些日子在重華宮住時,還隔三岔五便去我那兒逛逛,這一搬了還沒來過。”
頤妃深深看了她一眼,頓了頓道:“沒想到你竟是個豁達人。他母妃那麼對你,你還惦記著他。倒叫我說你傻呢還是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