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1 / 2)

夜漆黑,閃電橫空劈下,雷聲滾滾似萬馬奔來,雨落下,瓢潑一般。

地裏倒著一個人,手裏還抓著酒瓶,深褐色的半弧形瓶身冷冷折射著刺眼的電閃。

他醉了,可是腦子卻是從來沒有過的清醒。天,是黑的,雲層鋪滿,再也看不到那雙清澈的眸,再也聽不到那清透的音線。那個淡然微笑著的女人從此消失於他的生命——

她死了,那個裝著她清冷身體的黑漆色棺木慢慢地沉入了土中。他看著土一點一點地覆蓋它,直到完全失去了蹤跡……

他滾在泥地裏,衣衫已與泥濘混在了一起。胡渣滿臉,沾滿了泥,深黑的瞳孔似黑洞失去了光澤。

別人都說,酒可以忘了一切。為什麼她的身影卻越來越清晰……

是桃林下紗衣飛舞的少女,還是書桌前奮筆疾書的少女,抑或是馬上飛馳的少女、執簫的少女。就像夢一場,她來了,又走了,隻剩下一雙淡然清澈的眸如水一般在黑暗中凝望著自己……

心掏空了就感覺不到疼,原來痛到了盡頭就是麻木……

“茗兒福薄,還請公子忘了我!”

“你告訴我,讓我怎麼忘了你!”李世民絕望的吼聲淹沒在*中,天地間隻剩下風的狂呼和雨的悲泣。

路在哪裏,滿眼的黑暗,有路也回不去了……

一頂白色的油傘緩緩靠近,雨絲敲在傘上幾朵清秀的梅上,濺出銀色的光華。白色的紗裙撫過泥地,裙擺上沾惹了濕的泥。

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透亮起來:柳眉輕蹙,巧鼻秀挺,薄唇緊抿,眼眸沉靜,暗暗湧動著傷歎……

“觀音婢!”李世民微笑地伸出手去,手在半空突然垂了下來,世界暗了,隻剩下風聲雨聲依舊嘶嚎著……

恍惚中女子似幻似真的聲音響起,“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夢是虛幻,雖然知道是夢,卻仍然想要沉醉其中。他的夢裏,有一個淡雅似水的女子,雙眸清澈,笑容淺淡,隱沒在漫天飛舞花雨中的是如泣如訴的簫聲和那深深的歎息,聲聲入耳,浸透了淡淡憂思。

“觀音婢!”眼睛驀然睜開了,一縷陽光投射進深黑色的瞳孔,染上了金黃。

他坐了起來,仔細打量這個陌生屋子:青綠色的帷帳,木質的書架,架子上寥落地擺著幾本書,架邊的桌案靠著窗,桌子上整齊放了幾本舊籍,一方古硯靜擺角落,軟豪毛筆斜靠硯上,筆尖的墨漬未幹,有人剛走卻來不及收拾。

簡單的擺設,明明從未來過,為何卻有種熟悉感沿脈絡絲絲傳遞?

君子蘭淡淡含香,窗外傳來悠悠琵琶曲……

李世民推開門,滿山的桃林,已不見了漫天飛舞的花瓣,青翠的桃子大大小小掛滿枝頭。青山依舊在,桃花何處尋。那吹xiao的少女的身影也早已隨著凋落的花兒淹沒在青山綠水間——夢過無痕……

無意的一聲歎氣驚擾了樹下彈琴的女子。

“你醒了。”江吟走了過來,這也是一雙美麗的眼睛,卻不是夢中那雙如水的眸。

“原來是江閣主。”李世民低沉的語氣中似乎帶了失望。

“你想看到誰?”江吟笑了,她的笑很嫵媚,卻不是夢中那淡淡的深刻入心的笑。

李世民也在笑,眼睛裏卻含著深深悲痛——不協調的表情總是有種莫名的感傷。

“昨夜你醉得厲害,又淋了雨,發了高燒,若不是我,恐怕便要死在這荒山野嶺了。”江吟幽幽道,隨意把弄著胸前的青絲,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不過現在倒是精神多了,到底是練過武的。”

“多謝,世民告辭。”李世民冷淡地抱了抱拳,轉身欲走。

“等一下!”

“閣主還有何吩咐?”李世民轉過身狐疑地看著她,女子嬌媚的丹鳳眼裏有著一絲深沉的光亮。

“昨晚你叫了一夜的‘觀音婢’,”江吟斜看著他,眼神銳利如劍,仿佛已透進了他的心底。

“若無他事,世民就此拜別。”李世民愣了一下,眉頭微皺起,轉頭避開那似劍的視線。

“沒想到堂堂李家二公子竟也是個懦夫。長孫無茗,我真替你感到悲哀!”江吟搖頭歎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