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大陸是所有大陸中最富有生機的一個。我之所以這樣說,既不是把它作為整個工業發展中的經濟因素,也不是把它當作各國政治體製的試驗田。這裏所講的美洲大陸,純粹是一個地理的概念。從地理角度看,美洲大陸幾乎是得天獨厚,應有盡有。
美洲是西半球唯一的大陸,所以這裏沒有其他大陸與之抗衡。它坐落於世界上最大的兩個大洋之間,在大西洋剛剛成為一個重要的文明中心時,白人就在此安居落戶了。
美洲地域遼闊,從北極一直延伸至南極,所以這裏分布著各種氣候帶。其中一些地區雖然橫跨赤道,但那一部分同時也是全洲地勢最高的地方,因而擁有較好的氣候,成為人類聚居之地。
相對其他洲來說,美洲的沙漠麵積是很小的,而上天賜予的那些廣袤的平原又正好位於溫帶地區,所以這裏似乎注定成為世界的糧倉。
美洲的海岸線既不平直,也不過於曲折,因而極適於深水海港的開發建設。
美洲的主要山脈都是南北走向,因此這裏的動植物就得以避過了冰川時期的冰川襲擊,比起同樣在歐洲大陸的動植物群,它們享有一個更好的生存環境。
美洲擁有豐富的煤、鐵、石油、銅及其他礦產資源,還有在大機器生產時代需求量不斷增加的原材料。
在白人侵駐美洲大陸之前,這裏幾乎無人居住,整個大陸僅有100萬印第安人,因此土著人對白人的侵略無能為力,更無法阻止那些白人在這片土地上為所欲為,直至依照其意圖建立國家。除了存在自己一手釀成的一些不幸的種族問題,美洲不存在太嚴重的種族問題。
這塊嶄新的處女地上孕育著許多機會,因而吸引了來自各個國家的精英們,他們相互依賴,共同發展,很快就適應了這片大陸新奇、獨特,卻又簡單的地理環境。一個多民族混居的獨特的美洲大陸出現了。
最後,可能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居住在今天的美洲的人們是沒有曆史的,他們不必被那些不可能回頭的過去所拖累。因此,他們不受曆史的束縛(在很多地方已經證明,曆史留給人們更多的是包袱),他們可以比其他民族前進得更快些,因為他們不必像其他地區的人們,無論到哪兒都要背負祖先留下的一切。
南北兩個美洲的地理特征,不僅簡單而且相互對稱。它們各自的特點也是它們相同的地方,這樣我們可以把他們放在一起介紹,卻不會擔心讀者混淆。
南北兩個美洲的形狀像兩個三角形。唯一不同的是,南美洲的三角比北美洲的三角略偏東一些,這一點證實了一個事實:南美洲比北美洲更早被人發現。當南美洲已為人們熟知的時候,大部分北美洲的地區仍屬於“未知的領域”。
在南北美洲的西部是一係列貫穿南北的山脈,它約占全洲總麵積的三分之一;另外,東部三分之二的麵積包括中部廣闊的平原及東部的稍低一些的山脈,它們是:位於北美的拉布拉多山和阿巴拉契亞山、位於南美的圭亞那高原和巴西高原。大陸東西兩邊的山脈將中部的平原與海洋隔開。
至於河流的分布,南北美洲的情況也有相似之處。有一些不太重要的河流向北流,而北美的聖勞倫斯河與南美的亞馬孫河的走向幾乎平行,南美的巴拉那河與巴拉圭河簡直是北美的密蘇裏河與密西西比河的複製品:兩河都是在中途交彙,分別流入亞馬孫河及聖勞倫斯河。
至於中美洲,那時是一塊由東至西的狹窄地方,從地理角度講,它是北美大陸的一部分,而在尼加拉瓜,景致和動植物群都出現明顯的差異。因此,從這裏開始就進入南美大陸。中美洲的其餘部分多為高山。由於這個原因,墨西哥雖與撒哈拉同樣位於赤道附近,卻氣候宜人,人口稠密。
南美洲比北美洲更接近赤道,發源於安第斯山脈的亞馬孫河幾乎是沿著赤道線向東一路流向大西洋,這真是一個壯觀的行程。總體而言,這裏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理想的範例,以研究地理環境對人類及人類對地理環境的作用。
在這裏,大自然創造了兩個幾乎相同的環境:左邊是一堵高牆,右邊是通道。中間是一片開闊地,形成儲量相當豐厚的倉庫。然後,它把北部舞台交給了一群日耳曼流浪藝人,他們身份卑微,已經習慣到處流浪,喜歡在小鎮上的戲院裏演出,扮演普通的屠夫、麵包師和製作蠟燭台的手藝人等平淡的小角色。南部的舞台又租給了地中海的上等藝術學校裏的高貴顯赫的悲劇學員,他們隻習慣給王公貴族演出,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如何以優美瀟灑的姿勢舞弄長劍。對於這種風度,他們北方的同行們卻一無所知,因為他們不得不在貧瘠的土地上辛苦勞作,常年使鏟弄斧的手臂已是僵直,而脊背也過早地彎曲了。
大自然卻幾乎同時在幾個舞台上拉開了帷幕,並召集全世界觀賞他們的演出。瞧呀,第一幕還未進行到一半,兩個舞台上的演出看上去就已經十分不同。到了第二幕開始時,演員們表演的變化更是明顯,於是觀眾們開始竊竊私語:“這種事情可能嗎?”
北歐海盜的大船看上去非常標致,但卻禁不住海上的滾滾風浪。因此,那些彪悍的古斯堪的納維亞人駕駛的航船總是偏離航道,因為他們那時沒有指南針,也沒有測程儀,那些裝備與古埃及的裝備一樣簡陋,不過當看到畫在莎草紙上的3000年前行駛在尼羅河上的埃及船隻及裝備時,你仍會讚歎不已。
現在,請仔細看看地圖上有關墨西哥灣流(本書已多次提到過)漂流的軌跡,你會發現,墨西哥灣流從非洲穿過大西洋抵達美洲,然後又經過北大西洋的西南漂流到東北,將祝福賜給挪威海岸,然後一直漂流至北冰洋。墨西哥灣流在這一段漂流過程中,速度平緩。從北冰洋,經冰島和格陵蘭島向南返回時,墨西哥灣流降低了溫度,名字也隨之改變,先叫格陵蘭寒流,接著又稱為拉布拉多寒流,這一係列的寒流給整個大西洋北部地區帶來了大量的冰塊。
正如我們的荷蘭祖先所描述的,挪威人憑著上帝的指引和自己的運氣,早在9世紀就已到達冰島。冰島和歐洲之間有了固定的航道,往來頻繁,發現格陵蘭和美洲就成了必然的事。正如中國或日本的船隊,如果偏離了航道,必然會被日本暖流帶到大洋的另一邊——英屬哥倫比亞或是加利福尼亞。同樣,當一個挪威人,因大霧迷失了方向(即使擁有世界上所有的儀器的今天,在有霧的天航行,仍是件可怕的事),被困於從特隆赫姆到冰島之間海域,他遲早會發現自己到了格陵蘭島的東海岸,或者如果霧天持續不散,而挪威人又有好的運氣,他們也許漂在被早期上島的人們叫作瓦恩蘭 的地方。此地種植的葡萄據說可以釀成非常好的酒。
我們應當記住,正是由於祖先對新大陸的不斷發現,人們的生存空間才越來越大。大部分船長們都不想被視為瘋子,因此他們不願在親友麵前講述那些誰也不會相信的傳奇故事。那些傳奇後來被證明是一個幻覺,也許是將低矮
的雲層誤認為山脈;或許隻是一縷陽光,人們就將它當作海岸線。早在阿貝爾?塔斯曼踏上澳洲的土地之前,法國和西班牙的水手們就已經在航海時看到過這片大陸。亞速爾群島和加那利島一次又一次地被發現,又被遺忘。反複幾次後,我們的教科書已經很難注明第一次發現它們的確切時間。毫無疑問,法國的漁民們早在哥倫布時代之前幾個世紀就到過紐芬蘭的大淺灘,但他們隻是告訴鄰居在那裏捕魚很方便,新的土地對他們來說,隻是多了一塊捕魚的場所,而對其他卻不感興趣。法國的布列塔尼是他們世代居住的地方,他們每個人都有足夠的土地,為什麼要到離家很遠的地方去呢?
正如在以前的章節中提到的,我一直堅持這樣的理論:先有了人性,然後才有民族性。我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種慣常的激烈爭論中,比如有慶祝哥倫布日,或是萊夫日,或是紀念發現美洲的一些被曆史記錄遺漏的法國水手。我們隻要稍微列舉一些事實就能夠證明:古代挪威人11世紀的頭10年中曾經踏上美洲大陸;還有一些水手,以西班牙人為主,但也有其他民族的航海者們,在一名意大利船長的帶領下,於15世紀的最後10年中光顧過這裏,然而他們發現自己並不是最早到達新大陸的人,他們錯將當地的土著居民認作是亞洲後裔。如果一定要賦予誰以第一個踏上美洲大陸的殊榮,那麼蒙古人倒應該被刻在紀念碑上。
我們有一座緬懷無名英雄的紀念碑。如果在美洲大陸再豎立石碑,以紀念那些無名的發現者們,也並不是不得體。然而,現在這些發現者的可憐的親屬因法律限製,不可能來到新大陸,恐怕我這項提議也不能實現了。
對那些來自遠東的第一批勇敢的開拓者,我們已了解得很多了。然而有一件令人感興趣的事,但直到今天或許永遠都是未解之謎,即這群亞洲人到底是如何進入美洲大陸的?難道他們是乘船橫渡狹窄的太平洋北部?或是步行穿過白令海峽的冰麵?或者,他們是在亞洲和美洲之間還有陸地相連時,就來到了美洲?我們對此無從知曉。我個人看來,這無關緊要。當白人來到新大陸後,他們開始與當地人接觸(少數偏遠的地區除外),發現他們還處於石器時代晚期剛剛結束的時代,人們還沒有從各種艱苦冗長的體力勞作中解脫出來;沒有足夠的家畜供人們食用或幫助人們幹活兒,他們不得不以捕魚打獵為生。這些有紅色膚色的土著人即使用盡所有武器,包括弓和箭,也無法與白人抗衡,因為白人可以用槍在很遠的地方將敵人殺死。
紅皮膚的人們的主人地位已不複存在。雖然這種情況還會繼續存在若幹世紀,但是最終他們會被他們的敵人徹底同化。這真的很可悲,土著人在許多方麵都有其傑出的品質,無論是他們強壯的體魄還是聰明的腦子。
但是,事情就是這樣,我們對此無能為力。
現在,讓我們最後一次看看地圖。
美洲西海岸,從白令海峽到巴拿馬地峽,由一係列山脈將大陸與太平洋隔開,這組山脈全部是南北走向,有些地方因分布著幾座並列的高山,而比其他地方要寬一些。
阿拉斯加的這組山脈很明顯是東亞山脈的延續,它被阿拉斯加最重要的河流——育空河一分為二。阿拉斯加過去是俄羅斯帝國的一部分。1867年,美國以700萬美金買下了這片59萬平方英裏的土地。
俄國對這筆買賣相當滿意,這是因為他們忽視了阿拉斯加的潛在能量。幾個小漁村,以及到處是厚厚積雪的山地換回700萬美金在當時還是很劃算的。但是,到了1896年,人們在克朗代克地區發現了金礦,阿拉斯加於是成為人們向往的地方。人們從溫哥華到朱諾,然後經斯卡圭、赤庫特和赤卡特,最終到達道森——克朗代克的中心地區。這段行程長達1 000多英裏,途中經過艱難的跋涉,但是人們隻要想到路的盡頭有金子等著他們,就會相信自己將是第一個到達終點的人。
從那以後,人們發現阿拉斯加不僅有黃金,還蘊藏著大量的銅礦、銀礦和煤礦。阿拉斯加不再隻是一個獵取樹皮和捕魚的好地方。結果,在阿拉斯加成為美國領土後的最初40年裏,它創造的價值比從俄國人手裏買來時增加了20倍。
就在阿拉斯加以南,山脈被分為兩部分。兩座山脈以北美最高的山峰麥金利山為界,東部一座是落基山脈,向內陸延伸,並最終與墨西哥高原融合;西部一座依舊與太平洋平行,向南起伏,直至它消失在墨西哥高原的懷抱當中。沿途因經過不同地區而有不同的名字,在加拿大,它叫作聖伊利山脈和海岸山脈,但經溫哥華島後,又分成兩部分,向西的一部分依然被稱為海岸山脈;向東的一部分在加利福尼亞則被稱為內華達山,在華盛頓和俄勒岡被稱為喀斯喀特山。山脈之間是寬闊的薩克拉門托河流域和聖華金河流域,兩條河在注入舊金山灣之前中途彙合。舊金山灣是世界上最寬、最深、性能最好的海港之一,通過金門與太平洋相連。
當西班牙拓荒者來到這個河穀的時候,這裏還是一片荒原。如今,依靠灌溉,這裏已成為世界的水果之鄉,蘋果、桃子、李子、柑橘和杏等碩果累累,並因其廉價的勞動力,使得種植成本很低,在市場上也就能賣很好的價錢。
對加利福尼亞來說,這個河穀真是上帝賜予的一塊寶地。當19世紀末淘金熱逐漸冷卻的時候,在加利福尼亞淘金的礦工發現,種植果樹一樣能使他們過上舒適的日子。在阿拉斯加和澳大利亞,一旦金礦枯竭,就沒法養活那麼多人,這些人們放棄村舍匆匆離去,留下空蕩蕩的城鎮和村莊。加利福尼亞與其他產金區不同的是,它沒有因金礦的枯竭而衰敗,相反它找到了其他致富的途徑。這段不尋常的發展曆史成為人類曆史上獨特的一筆。
加利福尼亞地下蘊藏著豐富的石油資源,這保障了該地區未來經濟的發展。不錯,該地區也有不穩定的因素,即加利福尼亞灣的缺口可能導致不同岩層的偶爾移動,這很危險(尤其是隨後引發大火),但地震造成的災難是暫時的不利,而宜人的氣候卻是永久的祝福。作為整個北美人口最稠密的地區之一,加利福尼亞的發展剛剛起步。
在內華達山脈和落基山脈之間,是一片三部分組成的寬廣的河穀,北部是哥倫比亞高原,斯內克河與哥倫比亞河由此向東注入太平洋;南部是渦薩奇山脈和科羅拉多高原,科羅拉多河就是穿越高原中形成的大峽穀;中部兩座高原之間是聞名的大盆地,從美國東部被趕走的摩門教徒選擇此地作為永久的居留地。盡管這裏的氣候較為幹燥(雖然大鹽湖水量豐富,但含鹽量相當高),但摩門教徒通過不到一個世紀的努力,使這裏成為富裕之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