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個天光明亮的好日子,風涼水暖,枝頭嫣紅朵朵。

錦泱自覺醒得算早,不料陸寅更早,不過卯時剛過,他便已收拾妥當端坐書案之前,手中毛筆疾書走蛇,初起的晨光斜落進來,落在他繡了鬆紋的衣衫上,似照活了一般。

許久不曾見過如此生機勃勃的景象,錦泱不由側身探出床幔,想看的更清楚些。

不是錯覺,是真的不一樣了。

錦泱無法形容,恍如一棵瀕臨垂死的樹,重新煥發生機。

再次回想昨夜種種,她不由得坐實這一想法,以往曾聽說人之意誌奧妙非凡,求之得生,喪之必死,想來陸寅此遭應如是。

之前他遠走萬裏,心存死誌,僅僅月餘不見,風采全然不見,破敗不堪,一陣風便可吹到似的,那比棗色還暗的唇,就差明晃晃的寫上中毒至深四個字。

而現在那薄而凜冽的唇泛著淡淡的綰色,再與那皙白冷色的臉嵌在一起,竟是比初見時還要驚心動魄。

無怪乎古人讚西子捧心,今日她倒是完全體會到了。

含情之眼落在自己身上許久,陸寅又哪裏感受不到,不過他仍是將手中書信寫完方擱下筆,而後抬起眼,一一將那些滾燙的眸光撈起。

“醒了?”

陸寅起身從案幾後繞出來,又來到床榻邊挨著坐下,伸手替錦泱攏了攏寢衣散開的領口,“怎麼不多睡會?時辰還早,再歇息會也無妨。”

自己衣襟何時散開卻不知道,錦泱不由紅了臉,不過她沒避開,任由陸寅那修長的手指在自己胸口引來逗去,“習慣了,心裏有事更是睡不著。”

陸寅抬了抬眼,眼底兜不住的笑意,而後勾著錦泱寢衣的係帶打了個繁複又漂亮的結,不過下一刻就被他輕輕一扯,又散開了。

錦泱哭笑不得,扯了兩下把係帶抽回來,輕嗔道,“別鬧。”

“泱兒不必煩憂,除非那龍血天香木滅絕於天下,我勢在必得之。”

前塵若非徹底無望,他怎會不告而別,哪怕是這一路,陸寅亦不抱奢望。

他這一生算得上作惡多端,哪裏配得天道垂簾?

不成想卻得了一線生機!

能活著,誰又甘願死?

陸寅伸手攬錦泱入懷,指節輕輕的磨蹭著她的臉頰,忽而笑歎,“若此番我活下來,還真是應了那句話。”

錦泱微微仰起頭,表情鄭重,“天道無情大道完美,大道五十,天演四十九,遁去為一,自有一線生機。”

陸寅忍不住大笑出聲,那好看的下頜貼著錦泱的額間蹭了蹭,“為夫可不如泱兒學問好,隻道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罷了。”

他已經不用毒蜂配置秘藥,晨起並未打理的下頜處泛著點點青色的胡茬,蹭得錦泱渾身發癢,她忍不住笑,一邊推著陸寅一邊往他懷外躲,“真要按照這個說法,你可是能活千年萬年呢!”

陸寅突然板住臉,端正目光,不過手卻暗暗往下鑽,“好啊,夫人莫不是諷刺為夫是王八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