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945年10月,莫斯科(2 / 2)

我把字條遞給斯大林,而他正在聽翻譯。稍等了一會工夫,他拿起藍鉛筆在紙上鉤了鉤表示同意,然後把字條遞回來。問題就這樣解決了,比寫下它們來還要快。

當然,我們已經經過了長時間的考慮,當時隻不過是對於戰時安排的處理而已,雙方都打算把其餘所有較大的問題留待以後解決。因此,我們希望在戰爭勝利之後能有一次和平會談的機會。

雙方都沉默了一段時間,而鉛筆劃過的紙條則放在桌子的正中央。

最後,我說:“我們用這種態度處理與千百萬人的命運生死攸關的問題,這看起來有些草率,不至於被人說成兒戲嗎?咱們把字條燒掉算了。”“不,你保存著。”斯大林回答道。我還提起了德國總問題,會上同意由兩國的外長以及哈裏曼先生繼續深入研究。

10月11日晚上,斯大林到英國大使館參加宴會。這是英國大使首次成功地做出這樣的安排。一切戒備都由警察擔任。我的一位客人維辛斯基先生在走過階梯時,看著站在那裏的蘇聯秘密警察說:“很明顯,蘇聯紅軍又取得了一個勝利,它們占領了英國大使館。”直到淩晨二三點,我們的討論都處於一種輕鬆的氛圍之中。我們甚至還討論了下一屆的英國大選,斯大林說他深信保守黨將在大選中獲勝。在政治舞台上,真是知己不易,知人更難。

10月13日傍晚5時,我們在名為斯皮裏多諾夫卡的蘇聯國家迎賓館開會,聽取米科瓦伊奇克及其同僚的闡述。談判是為下一步會議作準備的,英美兩國代表將與盧布林波蘭人會麵。我力勸米科瓦伊奇克考慮接受寇鬆線,事實上就是要他同意居民互換,並和盧布林波蘭委員會進行友好商討,以便成立一個統一的波蘭。

我說,一切都會改變,但要是能在戰爭結束之前實現統一,那就再好不過了,我要求波蘭人當天晚上仔細考慮,艾登先生和我將靜候他們的意見。對他們來說,與盧布林波蘭委員會進行接觸,接受寇鬆線作為初步的協議,以便於提交和平大會討論,這是最重要的。

當晚10時,我們還會見了所謂的“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的成員。我們一下就看穿了,盧布林波蘭人隻不過是蘇聯人手下的小卒。他們把自己的台詞練習得太認真了,以致他們的主子也覺得過分做作。就像領頭的貝魯特先生所說:“我們在這裏代表波蘭提出要求,利沃夫必須屬於蘇聯。這是波蘭人民的意誌。”在這些話被譯成英語和俄語的時候,我瞧了瞧斯大林,他那富有表情的眼睛一眨一眨,似乎在說“我們蘇聯教得不賴吧”。另一個盧布林頭頭奧索布卡-莫拉夫斯基則作了一通冗長的發言,同樣令人感到沉悶窒息。艾登先生對這些盧布林波蘭人的印象真是壞透了。

會議開了整整6個多小時,可效果卻並不明顯。

日子一天天過去,蘇波爭端卻沒有得到太多的改善。波蘭人準備承認寇鬆線“作為蘇聯與波蘭的分界線”。蘇聯則堅持使用“作為蘇聯與波蘭雙方國境線的基礎”等字眼。雙方各執己見,不肯讓步。米科瓦伊奇克宣稱他會被自己的人民所拋棄,而斯大林在和我單獨進行的兩小時又一刻鍾的談話結束時說,在那些與他共事的人當中,隻有他和莫洛托夫讚成對米科瓦伊奇克“溫和”一點。我確信,他在這個語境裏潛藏著來自黨和軍隊兩方麵的強大壓力。

斯大林認為,如果國境線問題無法取得一致,就不好著手組織波蘭統一政府。倘若這個問題得到解決,他十分樂意讓米科瓦伊奇克來領導新政府。而我認為,在討論波蘭政府與盧布林波蘭人合並問題上,一定會碰到同樣棘手的困難,盧布林的代表給我們留下了極壞的印象,因此我對斯大林說,他們“隻是蘇聯意誌的表達而已”。他們毫無疑問地懷有統治波蘭的野心,因而充當了吉斯林一類的角色。既然如此,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兩個波蘭代表團都回到原來的地方去。我深深感到,即便將寇鬆線強加於波蘭引起了責難,我和外交大臣還是有責任為解決蘇波爭端擬出一些提案。

在其他方麵,我們卻取得了巨大的成效。在消滅希特勒後攻擊日本,蘇聯政府的決心是顯而易見的。這對縮短整個戰爭有著無可估量的意義。我確信,這對巴爾幹半島各國所作的安排來說,是再好不過了。這些安排再配合相應的軍事行動,必能夠成功拯救希臘。同時,鑒於鐵托的行為,以及蘇聯和保加利亞部隊支援其東翼的情況,我認為協同奉行對南斯拉夫50∶50的政策,是我們解決當前遇到困難的最好辦法。

毋庸置疑,我們兩國在狹小的範圍內進行了沒有拘束、自由自在和誠心誠意的交談,這是前所未有的。斯大林幾次表示了個人的敬意,我覺得這些的確都是真誠的。可是我更加確信的是,決非他一個人說了算,就像回國時我對同僚們所說的,“騎馬者的後麵,總有個陰沉而憂慮的人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