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我們贏啦!”
03你敢比嗎
大家激動地原地蹦高,跟身旁的人互相對掌,彼此輕撞著年輕的身體,血液裏的激情迫不及待地尋找著發泄的方式。
韓劭以讓人難以言喻的速度跑完了全程,這簡直是個奇跡,他的動作還沒完全停下來,已經被人團團圍住,幾個男生驟然發力,嗷嗷叫著將人拋向了高空,俊秀少年,意氣風發。
阮欣桐站在人群的外圍,她擠不進去,隻手裏抓著瓶礦泉水,不停地踮著腳尖張望,一張小臉被曬得紅撲撲的,跟所有人一樣,興奮又激動得衝著韓劭傻笑。
韓劭在騰空而起的瞬間,空蕩了許久的胸腔似乎終於被填充起來,也許是被這種熱烈的氣氛所感染,他唇角啟開,仿佛有一朵花從心底綻放出來,臉上的笑容越擴越大。
“啊啊啊,韓劭,你是最胖的!”
楊詩琪在旁邊又蹦又跳,激動得語無倫次,硬是把“棒”說成了“胖”,逗得人哈哈大笑,也讓人稍稍放鬆了些。
“服了。”
梁輝衝韓劭豎了豎大拇指,他原先對這個新同桌並沒有怎麼在意,他不愛說話,韓劭則比他更冷,眼睛狹長幽深,即使對人笑的時候,也似是完全不走心,因此梁輝並不怎麼喜歡他,可是這次居然肯出頭替他出賽,說實話,梁輝挺意外的,連帶著對他的印象也改觀了很多。
他抹了把頭頂短短的發茬,提醒道:“大家都散開吧,讓韓劭再走走,現在先別休息。”
韓劭深深地喘了口氣,沒再理會眾人說什麼,他在人群裏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阮欣桐身上,忍不住又想笑,他輕咳一聲,朝她招了招手,開口嗓音微啞:“小同桌,來點兒水?”
阮欣桐忙不迭地跑到他身邊,將礦泉水遞過去,邊跟著他慢慢走著,邊真心誇讚道:“韓劭,你真厲害。”
“我厲害?”韓劭挑著眉反問,“為我驕傲了?”
“驕傲。”阮欣桐一挺小胸脯,“自豪!”
他笑了下,卻沒接那瓶水,而是道:“沒力氣了,你幫我擰開?”
阮欣桐被他的不要臉驚了下,但還是聽話地低頭去擰瓶蓋,誰讓人家剛為班級爭光了呢,功臣最大。
韓劭垂眼看著,她的手指纖細柔美,皮膚白得有些剔透,讓人有種會被瓶蓋割傷的錯覺。
她一手捏著瓶蓋,一手將礦泉水遞過去:“諾,韓西施。”
韓劭愣了下,然後悶聲大笑起來,笑聲從胸腔裏帶出,胸膛起伏劇烈,汗珠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流下來,經過鎖骨,淌過胸膛,沒入衣領。他渾身汗津津的,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惑人的光芒。
“無法無天了啊。”
他揉了把阮欣桐的發頂,仰頭猛灌了幾口,然後將剩餘的水全部澆到頭上,接著甩了甩發絲,晶瑩的水珠四散飛濺開來。
這種為了目標全力以赴的感覺,還不錯。
阮欣桐陪韓劭溜達了一圈,等回到座位的時候,發現跟隔壁八班的氣氛又緊張了起來,個個劍拔弩張的。
阮欣桐無語:“……又怎麼了這是?”
楊詩琪哼了一聲,臉色很不好看:“八班那群神經病,輸不起唄。”
八班跟二班的矛盾,由來已久。
兩個班級的教室雖然隔得比較遠,但是高一時有幾個任課老師是相同的,因此每到考試成績下來,就會不自覺地拿兩個班進行對比。
八班的成績普遍壓二班一頭,但二班的人都很佛係,根本不放在心上,一直倒也相安無事,可沒想到連個運動會都要拿考試成績出來說事,怪惡心人的。
這次韓劭五千米跑得好,二班原本都沉浸在興奮中,唏噓誇耀著,八班人酸不拉幾地來了句:“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放在平時也是很普通的一句話,但這兩天他們的關係本就緊張,因此這話一出來,便仿若在人家飛揚的烈焰上陡然潑了一盆冷水,這能忍?
八班的班長陳文清在前麵維持著自己班的紀律,一本正經道:“沒什麼可比的,都回去坐好,馬上就期中考試了,你們的心思多往學習上放放,別惹事。”
這話乍一聽是在管束自己班級,實則還是暗諷二班的成績差。
陸林遠擰了擰眉,正要說什麼,肩膀突然被人扣住了,韓劭笑出聲來,但眼底卻一絲笑意也無。
他隨手拍了拍陸林遠的肩頭,眼睛仍舊斜著陳文清,目光清淩淩的,似是凝著一層薄薄的光刃,他赤裸裸地挑釁道:“就怕四肢簡單,頭腦也不發達。”
這不像韓劭往常的性格,也許是剛贏了比賽,心頭的熱血還沒涼,也許是這事兒的引子就在他身上,竟難得有興趣湊過來橫插一腳。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韓劭單純看著這個人就手癢。
阮欣桐額角上紮眼的痕跡,就是被陳文清給撞出來的,他現在能控製住不打人就已經很棒棒了。
韓劭比陳文清高出一大截,此刻剛從運動場上下來,居高臨下地睨著他,給人的壓迫感十足,陳文清勉強忍住想往後退的衝動。
但是若論學習,他們八班還真沒怕過二班,因此定了定神道:“是不是簡單,考完就知道了。怎麼,要比一比嗎?”
這話一出,八班的人就得意了,個個摩拳擦掌準備扳回一局,二班人的臉色難看起來,這話若是接了,到時候等著打臉,不接,現在就要認慫。
旁人還沒想好怎麼說,韓劭就笑眯眯地應了:“比唄,你們輸了,就過來給我們打掃一個月的衛生,從此見麵繞道走。”
全體人員:“……”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
陳文清道:“那好,如果我們贏了……”
話未說完就被韓劭打斷:“你們不會贏。”
全體人員:“……”
八班的人氣得額角青筋直蹦,咬牙切齒地堅持說完:“如果我們贏了,你們也來給我們打掃一個月的衛生!”
二班的人捂著胸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但是韓劭狠話都放出去了,他們自己人肯定不能先拆台,於是硬著頭皮喊起來:“對,二班必勝!”
聲勢之大,讓站在主席台下的幾名老師都不禁側目,有個年輕的女老師看了眼,笑眯眯地跟周恒道:“好像是周老師的班,很有活力啊。”
周恒回頭看了一眼,也跟著笑起來:“年輕真好,贏個比賽都能開心成這樣。”
“誰說不是呢。”
事實上,二班眾人現在的心情實在談不上有多美妙,等回到教室,各個都趴在桌上哀嚎起來。
“嗬,他怕是還沒搞清狀況,自己膨脹就算了,還得連累整個班的人。”
“噓,你小聲點。”
“怕什麼,他還能打我不成?”
夏誌成早就憋了一肚子話要說,現下沒有外人在場,他就明目張膽地跟同桌吐槽起來,聲音不低,很多人都聽到了。
梁輝當場就要發作,被韓劭按住胳膊,無所謂地道:“隻要某人不拖後腿就沒問題。”
韓劭這話說出來,連梁輝都為他感到臉紅,他自己也是拖後腿中的一員好麼?
梁輝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放心,若是輸了,你那份活我包了。”
韓劭挑了挑眉,對此不置可否。
他雖然平時跟人交流少,但不代表真的對班級情況一無所知,他當初入學時對各班情況也是了解了一番的。
八班成績在全年級前三,各科成績均衡,四平八穩,二班偏科略嚴重,且不太穩定,成績忽上忽下。
但二班的理科思維卻是非常拔尖的,現在文理分班,這種優勢將會在接下來的學習中越來越突顯出來,隻不過他們輸給八班次數多了,一時有些沒信心。
班上的氣氛比較凝重,一個紮著馬尾的女生走上講台,敲了幾下黑板,語氣很平靜地問道:“離考試還有一個月,你們已經認輸了嗎?”
這女生是四組的隋亞楠,也是上次班級測驗榮登第一寶座,讓陸林遠屈居第二,跟阮欣桐說了人家不少壞話的學霸級人物。她平時話不多,但是辦事挺果決利落,目光堅定,周身帶著股讓人不容忽視的強勢和犀利。
“沒有!”少年人最受不得激,隋亞楠這麼一說,大家骨子裏好勝的勁頭就起來了。
“什麼都不說了,擼起袖子就是幹!”
“幹死八班,讓他們趴下叫爺爺。”
“叫爺爺就算了,我這桌腿兒還等著他們過來擦呢,誒,你那本輔導書借我看看……”
隋亞楠放下黑板擦,無聲地飄回了座位。
麵目因嫉妒而深深扭曲的陸林遠盯著飄過自己身邊的腳尖,忽而扭頭問阮欣桐:“你有什麼不會的,趕緊拿出來,我給你講!”
正在整理筆記,準備課後給韓劭補習的阮欣桐:“……”
04原來是妹妹啊
“桐桐,一會兒吃完早飯去奶奶家一趟。”蘇虹捏了捏閨女滿是膠原蛋白的小臉蛋,笑眯眯地道,“你哥給你爺爺奶奶買的補品,你記得帶過去啊。”
運動會之後是三天的小長假,隻是阮欣桐頭一天的懶覺就沒睡成,早早地被蘇虹同誌從被窩裏挖了出來。
她睡眼惺忪,對那個身在異地卻還不忘拉攏人心的不孝哥更加痛恨了。
之前阮城突然給她發了幾款手鏈的圖片,問她喜歡哪款,當時阮欣桐覺得她哥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哥哥了,挑來選去,隻覺得每一款都時尚漂亮、精致奪目。
她強忍住心底的雀躍,略有點兒小羞澀地問:“哥,會不會很貴啊?”
她哥豪放道:“錢不是問題,盡管告訴哥你喜歡的。”
多麼讓人感動的對白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阮城拿著她精挑細選的手鏈跑去追媳婦了,而她收獲了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往事不堪回事,說多了都是淚,阮欣桐吃完早飯就提著兩大袋子保健品出門了。
路程不遠,走過一條街,再穿過兩個小花園就到了。
小花園依河而建,水麵澄澈寧靜,水位也不算深,因此天氣好的時候,岸邊總是少不了垂釣的人。
說是小花園其實也不確切,因為花園寬幅不大,卻足夠長,呈一種狹長的帶狀,小徑曲折通幽,隔絕了城市的喧囂,人走在裏麵,浮躁的心就會變得寧靜下來。
路旁栽種著玉蘭、夾竹桃、小葉女貞等,最多的是桃樹,還有很多阮欣桐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茂盛蔥鬱,種類繁雜,跟其他花園不同,這裏的植物很少修剪,帶著天然的趣味,因此大多都長得比較高大,人在裏麵很容易遮擋視線。
阮欣桐是走慣了這條路的,但每次走都忍不住東張西望,企圖尋找記憶裏那棵特別的樹。
那時候她約莫隻有四五歲,手裏揣著三個大洋的巨款離家出走,走到花園中央的時候她就累了,巨款變成累贅。
於是她靈機一動,找了一棵據她後來說“一眼看去就很特別的樹”,她在樹下挖了個坑,把巨款埋進去,打算等從奶奶家回來後再取走,殊不知,那竟是她跟巨款的最後一麵。
等阮城把她從奶奶家接回來,那些樹就仿佛被人施了妖法似的,讓人再分不清哪顆是哪顆了,這件事讓阮城足足嘲笑了她很多年。
這麼些年下來,阮欣桐不知道挖了多少棵樹,依然沒找到那棵很特別的,大概是長著長著就泯然眾人矣了吧。
直到現在,阮欣桐走在這條路上,雖然不會再去挖樹了,但還是會忍不住四下打量,這麼走著走著,路就越走越偏。
“哥……”
“不用再說了,你回去吧。”
旁側的樹叢後麵隱約傳來說話聲,阮欣桐不欲聽人隱私,正要貓著腰溜走,其中一個無比耳熟的聲音卻讓她腳步頓了頓。
咦,是韓劭。
韓劭還有個妹妹?
“哥,你為什麼一定要自己在外麵住,我們是一家人啊。”
女孩子的話說得有些急,聲音裏帶著些哽咽,像是快哭了,韓劭不耐煩地截斷她的話,聲音又冷又硬,充滿了淡淡的嘲諷:“我跟你們永遠也不會是一家人,我媽……”
“哢嚓!”
碎枝清脆的斷裂聲讓韓劭要說的話戛然而止,他猛地轉頭看過來,眉峰凝如折刀,眼神冰冷又陰翳。
阮欣桐被他凶狠的眼神嚇了一跳,訕訕地從花枝下露出小半張臉:“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正要走。”
韓劭沒出聲,他的唇緊緊抿著,整個人看上去冷冰冰的,他手上握著魚竿,魚線半幹,上麵的魚腥味很濃,剛剛應該在河邊釣過魚。
阮欣桐不合時宜地想,原來他的愛好這麼老年化的麼?
旁邊的女孩子也止了哭聲,眼圈紅紅地看著阮欣桐,再看看她哥。
她長得很漂亮,皮膚她也很白,但不是那種正常的白,透著股不健康的病態。
阮欣桐覺得這場景有幾分眼熟,恍然想到,上次她跟宋美嘉在街上看見韓劭欺負女生的那一幕。
該不會就是眼前這個小姑娘吧?原來是妹妹,可是對待妹妹也不能這樣啊。
天氣不太好,暗沉沉的,像是蒙了一層不透光的霧。
三人冷冷對峙,氣氛挺古怪的,阮欣桐原本是想走的,可現在就這麼走掉似乎更加奇怪。
她有心緩和氛圍,舉了舉手上的袋子道:“我要去我奶奶家,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哈哈,真巧,呃,這位是……”
韓劭卻絲毫沒有要搭話的意思,也不做介紹,握著魚竿的手臂上線條緊繃著,連帶握著的魚竿都鋒利冷硬起來,仿佛那不是魚竿,而是一把窄長的刀。
他瞥了阮欣桐一眼,轉身就走。
阮欣桐:“……”
明明運動會時還好好的,今天又這副鬼樣子,阮欣桐默默歎氣,覺得自己都有些習慣了。
她看了被無情甩下的小姑娘一眼,也想走,小姑娘卻“嗚”的一聲哭了起來,她用手捂著臉,想要極力忍耐著不出聲,可淚珠子卻源源不斷地從指縫裏掉下來,單薄的身子一顫一顫的。
太可憐了,阮欣桐想,當韓劭的妹妹真是太可憐了。
一時間阮城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竟然陡地往上躥了一大截,果然人都是比出來的。
她從包裏抽了張紙巾遞過去,低聲安慰道:“小妹妹,別哭了,你快回家吧。”
小姑娘抽噎著抓住她的手:“你是我哥的朋友嗎,你能不能勸勸我哥……”
阮欣桐心想她大概是哭懵了,為難道:“他剛剛連招呼都不跟我打呢。”
“可是他沒有凶你啊。”
“呃……”
原來在韓劭這裏,沒有凶人就已經是優待了。
她回想著剛剛不小心聽到的話,似乎是小姑娘想讓韓劭回家,但是遭到了無情的拒絕,阮欣桐其實不太能理解,阮城是個戀愛腦,為了追媳婦大半年都不回家了,他們也沒哭成這樣過。
這對兄妹的相處模式挺怪的。
阮欣桐安慰了小姑娘幾句,然後去了奶奶家,又跟著奶奶數落了自己那個不孝哥半天,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意外的是,從奶奶家出來,路過小花園時,韓劭竟然又回來了。
少年雙手抱臂,頎長的身子斜倚在一棵桂花樹下,單腿微曲,手上還抓著魚竿。
這季節大部分的花都已經凋謝了,桂花卻開得極其肆意張揚,香氣在鼻端縈繞不去,連帶著樹下的少年都一起入了畫。
“韓劭?”
阮欣桐很高興,她撥開身邊的矮冬青鑽進去,笑嘻嘻地道:“你在這裏等我啊。”
韓劭垂眸看了她一眼,臉上沒有了先前的陰翳,但還是顯得有些冷淡,動了動唇,似是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頭一偏,留給阮欣桐一個黑漆漆的後腦勺。
阮欣桐:“……”這家夥到底別扭什麼啊。
阮欣桐從口袋裏摳了摳,摸出一塊錫箔紙包裝的巧克力,巧克力被做成了小兔子的形狀,她剛剛沒舍得吃。
“你怎麼總是不高興呢。”阮欣桐把巧克力放在韓劭橫起來的手臂上,眨眨眼道,“笑一個,姐姐請你吃糖。”
韓劭差點被“姐姐”兩個字氣笑了,小屁孩也就是趁著他現在不想說話故意占口頭便宜,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過這凶神惡煞的模樣現在已經嚇不住她了,後者見狀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眼睛彎成兩道小月牙。
他“嘖”了一聲,心裏的煩躁感漸漸平複下來,他伸手拿了巧克力,手指慢慢地剝著外麵的錫箔紙,似是漫不經心地問了句:“早上……嚇到沒有?”
“啊?”阮欣桐明白了,這是擔心像上次一樣,她突然害怕疏遠呢。
“沒有。”阮欣桐很實誠地道,“習慣了,這樣子很韓劭。”
韓劭挑了挑眉,不知道該接什麼。
兩人一時無話,巧克力濃鬱香甜的味道在口腔裏慢慢化開,錫箔紙在他指尖無聲地翻轉,他其實不愛吃甜食,覺得太膩,眉峰不自覺地籠著。
阮欣桐瞧著他的臉色沒有那麼難看了,心裏還惦記著答應小姑娘的事。
“你妹妹……”
“去釣魚麼?”
兩人同時開口,韓劭的眉頭頓時皺的更緊,瞪了她一眼,不耐煩地擺手:“你別提她。”
“哦。”阮欣桐從善如流道,“去釣魚。”
韓劭剛剛純粹是隨口一問,打算等她拒絕後就順便結束談話各回各家,誰知阮欣桐竟然同意了,但話已出口,也不能改了。
“那走吧。”
他直起身子,隨手將什麼東西插在了阮欣桐的發間,長腿一邁,率先朝岸邊走去。
阮欣桐在頭上摸了摸,把那東西給揪下來,竟然是剛剛包巧克力的錫箔紙,被韓劭折成了一朵盛放的花朵。
沒想到韓劭的手這麼巧,她愣了愣,把花朵攥在手心裏,抬頭快步小跑著跟上去:“韓劭,你早上已經釣過魚了吧,你起的可真早。”
韓劭沒理她,事實上他是釣了一整晚,現在困得要死。
“韓劭,那邊有台階你為什麼要滑下去?”
“太遠,懶得動。”
“那你慢點兒,樹枝刮到我裙子了。”
“誰讓你跟著從這邊下了?”
“韓劭,你是自己在外麵住嗎?離這裏很近嗎,為什麼不回家……”
韓劭額角青筋直蹦,忍無可忍地低吼:“閉嘴,你怎麼這麼煩?”
“吃了我的糖竟然還敢嫌我煩。”
“魚都被你嚇跑了。”
“別想賴我,你連個魚餌都沒有,魚桶也沒帶,根本就沒打算釣上來……”
“……你給我蹲到後麵去,剛剛差一點掉進河裏知不知道!”
兩人吵吵嚷嚷,陽光終於破開雲層,萬道金光灑落下來,給河麵鍍上了一層粼粼的碎金。
05有難
周一開學,韓劭終於穿上了新校服,簡單的藍白色,胸前有一朵翻湧的浪花,寓意破浪乘風。
許是他穿慣了黑白色,乍一換上校服,竟然讓整個人冷漠的麵容都生動了起來,楊詩琪拿了本書遮住臉,扭頭小聲喊阮欣桐,語調激動到不行:“桐桐,快看帥哥!”
阮欣桐抬頭,第一眼看見的先是楊詩琪手裏的那本漫畫書,扣在她臉上的那一頁,兩個分不清男女的人長發淩亂,衣袍糾纏著擁抱在一起,赫然是在接吻!
一秒暴擊,她臉色騰地爆紅如血:“楊詩琪,你這是在看什麼?!”
旁邊陸林遠明顯也看到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幹咳一聲,左臂支起來抵著額頭,眼睛漠然地盯著課本念誦:“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在看韓劭啊,你沒發現好多女生都在看他嗎?”楊詩琪先是不明所以,反應過來後迅速收起漫畫書,朝阮欣桐低笑,“內容一點都不汙,純清水,嘿嘿……”
猥瑣的笑聲漸弱下去,韓劭的腳步在旁邊停下來,照舊放了一盒牛奶在阮欣桐桌上,牛奶盒上還有顆微微晃動的棒棒糖。
阮欣桐順著那隻骨型漂亮的手指往上看去,發現今天的韓劭果然很好看,清豔冷俊,像朵不可褻玩的高嶺之花。
“發什麼呆?傻乎乎的。”韓劭粗暴地將她的腦袋一把按到桌麵上,雙手插兜揚長而去。
呸,她心裏唾棄,光長得好看有什麼用,性格還不是爛到爆。
窗外漸漸起風,一枚枯黃的葉片從枝頭凋零,打著旋兒地自窗前飄過,秋天到了。
臨到中午的時候,外麵突然劈裏啪啦地下起了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天,不是很大,但直到傍晚也沒有要徹底停下的意思。
“啊,糟糕,我沒有帶傘。”
“天氣預報不是說今天有雨麼?”
“誰知道天氣預報竟然敢準了這麼一次呢,唉,不知道我媽會不會來接我……”
帶了雨具的人歡天喜地,沒帶的人到處忙著借傘,走廊裏嘈雜一片,樓梯被踩的咚咚響。
阮欣桐背著書包跟宋美嘉一起隨著人流往外走,冷風夾雜著零星的雨點從傘底下斜飛進來,落在人的臉上,涼涼的。
兩人聊著天,很快出了校門,阮欣桐左右張望了下:“嘉嘉,你爸媽還沒來,我陪你等會兒?”
宋美嘉捏著書包帶子,低頭看著地上濺起的小水花,臉上神色落寞:“他們今天加班,不會過來了。”
“啊,這樣啊,那你用我的吧。”阮欣桐將傘柄朝她遞過去,宋美嘉忙搖頭,“不行不行,你也要用的。”
現在兩個人回家方向不同,都不能共用一把傘了。
“我家近,而且現在雨不怎麼下了,我快跑兩步就行。”阮欣桐把傘塞進她手裏,想了想補充道,“你就不用擔心我了,實在不行我還可以找沈徹嘛,他帶了傘。”
宋美嘉聞言放心了:“那好吧,謝謝你啊,桐桐。”
“跟我你還客氣什麼……”
阮欣桐跟宋美嘉揮手作別,等她走得遠了,又等了一會兒,見雨勢小了些,把書包從肩頭摘下來,抱進懷裏,正準備一鼓作氣跑回家,肩膀猛地被人一把扣住。
韓劭不知什麼時候來到這裏,垂著眼皮涼嗖嗖地盯著她,陰陽怪氣道:“不是要去找小竹馬麼?”
“什麼?”
韓劭抿了抿唇道,手腕一帶,不由分說地將她帶到一個可以遮雨的商店門前,麵色不虞道:“在這裏等著,高三晚自習要到很晚,我去問問辛哲他們有沒有傘。”
“不用啦……”
韓劭根本不聽她廢話,衣角從她的指縫間晃過,轉頭折回了學校。
阮欣桐喊了幾聲,但是對方頭也沒回,背影很快消失在校門口的方向,她隻好抱著書包站在原地等。
天色暗的很快,街道兩邊的路燈漸次亮起,雨絲在燈光下反射出清晰的運動軌跡。
這個時候高三還在上課,韓劭要去找人借傘並不容易,阮欣桐突然有些後悔沒拽住他,似乎給他添麻煩了,而且他自己也沒有傘,肩頭濕了一片。
“阮欣桐?”
阮欣桐正仰頭看著路燈出神,忽然聽見有人喊她,立刻偏頭看去,她笑著朝對方招了下手:“曲萍。”
曲萍手上撐著把芭比粉的傘,臉上的表情陷進傘底的陰影裏,讓人看不太清,她說:“你跟宋美嘉比較熟吧?她好像遇到什麼麻煩了,在那邊……”
她伸手一指商業街北側,那裏看上去燈火輝煌,車水馬龍,但是拐個彎卻是截然相反的景象,那裏有一片爛尾樓,巷子狹窄逼仄,周圍的人經常把生活垃圾倒在那裏,人從旁邊走都得捏著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