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美利堅當前形勢的思考(3 / 3)

在英國的政治體係中,美利堅隻是一個二等的對象。英格蘭顧及北美殖民地的利益,充其量不過是為了滿足它自己的目的。因此,萬一我們的利益沒有促進它的利益,或者對它有絲毫的妨礙,它自己的利益就會導致它壓製我們的利益。考慮到已經發生的事情,在這樣一個間接政府的治下,我們將很快淪入何等狀態!人們不可能通過改換名號而化敵為友。為了證明和解如今成了一項危險的主張,我斷言,廢除那些法案隻是國王在此時此刻的政策,為的是恢複自己對各殖民地的統治;接下來,他就可以通過長期的詭計和狡詐,來實現他在短期內靠武力和暴力不可能實現的目的。和解幾乎就等於毀滅。

其次,即便是我們可以指望獲得的最好的條款,充其量也不過是一項臨時性的權宜之計,或者是一種由監護人實施的統治,不可能持續到各殖民地成熟起來,在此期間,事物的這樣一種普遍的麵貌和狀態是懸而未決的和沒有前途的。有財產的人不會選擇移民到一個政體命懸一線、時刻處於動蕩和混亂邊緣的國家,而現有的居民也會審時度勢,處理他們的財產,離開美洲大陸。

不過,所有論據當中最有力的是:隻有獨立,亦即隻有建立美洲大陸自己的政體,才能維持美洲大陸的和平,保護它免遭內戰之害。我擔心,萬一現在與英國和解,更有可能出現的情況是,各地接踵而至的叛亂,其後果遠比英國的所有惡意都更加要命。

已經有成千上萬的人因為英國的野蠻行徑而傾家蕩產,大概還會有成千上萬的人將遭受同樣的命運。那些人的感受與我們這些幸免於難的人有所不同。他們如今擁有的一切便是自由,而他們從前享有的一切都犧牲給了爭取自由,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了,他們鄙視屈服。此外,各殖民地對英國政府的普遍心態,就像是一個滿師出徒年輕人,對其不怎麼在意。一個不能維護和平的政府根本就不是政府,在那種情況下,我們付出了金錢卻一無所獲;假如和解之後的那天就爆發內戰,我們還能祈禱英國人做什麼呢?他們的力量是一紙空文。我聽到有些人說——我相信其中很多人是不加思考而說的——他們害怕獨立,害怕那會導致內戰。實際上,我們最早的想法很少是正確的,這裏的情況便是如此;因為修複聯結比獨立更令人害怕十倍。我對受害者的情況感同身受,我斷言,假如我被趕出家園,我的財產被洗劫,我的生存環境被破壞,作為一個清楚自己遭受損害的男人,我決不可能欣賞和解理論,也不認為自己應當受到這一理論的束縛。

各殖民地都表現出了一種熱愛良好秩序、服從大陸政府的精神,這就足以讓每一個明智理性的人在這一點上感到舒心和愉快。沒有人能給自己的擔心提出任何借口,除非是這樣一個十足孩子氣的荒唐理由:一個殖民地會謀求對另一個殖民地的優勢。

彼此沒有差別,就不存在哪個殖民地更有優勢的問題,完全平等不可能提供權力的誘惑。歐洲的共和國全都和平相處(我們始終可以這樣說)。荷蘭和瑞士沒有戰爭,不管是內戰還是外戰,有一點倒是真的:君主製政府從來沒有長期的安寧;在國內,王權本身就是激發暴徒野心的一個誘惑;國王的權威始終伴隨著一定程度的自豪和傲慢,其極度膨脹的結果便是與外國列強決裂,而在這種情況下,依據更加自然的原則組建起來的共和製政府,將會通過談判避免這樣的錯誤。

對於獨立,如果說有什麼真正的理由感到恐懼,那隻能是因為尚未製訂任何具體的計劃。人們看不到出路何在——因此,我提出下麵一些思路,作為這項事業的開端。與此同時,我謹慎地聲明,我的這些思路不過是拋磚引玉而已。如果能夠集思廣益,個人的零散想法常常構成了智者能人的素材,從而成為有用之物。

議會每年召集一次,隻設一位總統。代表應當更平等。他們的事務完全是國內的,並服從於大陸議會(Continental Congress)。

每個殖民地分為六個、八個或十個方便的選區,每個選區派出恰當數量的代表參加大陸議會,這樣每個殖民地至少派出三十名代表。大陸議會的代表總數至少是三百九十人。每屆大陸議會按照下麵的方法推選一位總統。當代表們集會時,通過抽簽從十三個殖民地中選出一個殖民地,這之後,整個大陸議會(通過投票)從那個殖民地的代表中選出一位總統。在下一屆大陸議會,隻從其餘的十二個殖民地中通過抽簽選出一個殖民地,排除上屆大陸議會從中選舉總統的那個殖民地,依此類推,直至十三個殖民地全都輪到。為了確保隻有足夠公正的議案才會獲得通過,成為法律,大陸議會中至少要有五分之三的成員讚成才能稱為多數——在一個如此平等地組建起來的政府中,挑起爭端的人就會成為撒旦的叛亂同謀。

但是,這件事情最早由誰發起,用什麼方式發起,還需要仔細考量。如果發起者是介於被統治者與統治者之間,亦即介於大陸議會與人民之間的某個中間團體,看來更可取、更一致,為此可召開一次大陸會議,其方式和目的如下:

由大陸議會的二十六個成員組成一個委員會,即每個殖民地兩名。該兩名委員由各殖民地議會推選,同時在各殖民地首府,或者如果更方便的話,在該殖民地人口最多的兩三個地方,由來自該殖民地各個地區的數量恰當的有資格選民,選出五名人民代表組成殖民地議會,代表整個殖民地。在這樣召集起來的大會中,知識和權力這兩項重大原則將會統一起來。大陸議會和各殖民地議會的成員都有處理國家事務的經驗,都是能幹而有用的顧問,整個機構由人民授予權力,將會有真正合法的權威。

議員們開會,他們的當務之急是要製訂一部《大陸憲章》,或者叫《聯合殖民地憲章》(回應英格蘭所謂的《大憲章》),確定大陸議會成員和州議會成員的人數和選舉方式,以及開會的日期,規定他們的事務和管轄權(必須始終記住,我們的力量是整個大陸的,而不是各殖民地的),確保所有人的自由和財產,尤其是依據良心的命令從事宗教活動的自由,以及一部憲章必須包含的諸如此類的其他事項。這之後,上述會議將立即解散,依據上述憲章選舉出來的機構將暫時成為這片大陸的立法者和統治者。願上帝保佑這片大陸的和平和幸福,阿門。

對於今後為這一目的或類似目的而被委派為代表的人,我要送給他們下麵這句話,它摘錄自賢明的德拉戈內蒂關於政府的論述:

政治家的學問在於發現幸福和自由的真諦。那些能夠找到讓國家付出最小代價、為個人提供最大幸福的統治模式的人,值得人們世世代代地感激。

——德拉戈內蒂《論美德與獎賞》

▲圖為1774年第一屆大陸會議紀念畫,畫的底部是20世紀初美國政治家威廉·詹寧斯·布賴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的言論:“我們的政府以自由為基本,在血泊中誕生,須時時保持警惕方能使之永存”。

但有人會問,美國的國王在哪裏?朋友,我要告訴你,他在天上統治著我們,不像英國國王那樣給人間製造劫難。然而,如果我們莊嚴地留出了一天來宣布憲章,希望我們以人間的榮耀的眼光看此事,也沒有什麼缺陷;讓發表的憲章是以神的法律,亦即上帝之言為依據;讓我們給它戴上一頂王冠,好讓全世界知道,其實我們讚成君主製,隻是在美利堅,法律就是國王。因為,正如在專製政府中,國王就是法律;在自由的國家,法律就應當是國王,而且不應當有其他國王。但是,為了防止今後出現濫用,最好是在儀式結束時便砸碎王冠,把它分散給有權享有它的人民。

擁有我們自己的政府,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權利:當一個人嚴肅地思考人類事務的不確定性時,他就會相信,在我們力所能及的時候,以沉著冷靜、深思熟慮的方式製訂一部我們自己的憲法,遠比把這樣一項攸關重大的事件托付給時間和機遇,要明智得多,穩妥得多。如果我們現在漏掉了這一步,今後就可能出現某個馬薩尼洛之流,抓住民眾的不安,糾集鋌而走險的亡命徒和不滿者,把政府的權力據為己有,從而像一場大洪水一樣,把自由從美洲大陸掃蕩殆盡。假如美利堅的統治權再次回到英國人的手裏,動蕩不安的時局就會誘使某個鋌而走險的冒險家試圖碰碰運氣;在這樣的情況下,英國又能給出什麼樣的救助呢?在它聽到消息之前,生死攸關的大事可能就辦妥了,我們自己就會像倒黴的不列顛人在征服者威廉的壓迫下一樣受苦受難。你們這些今天反對獨立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們是在讓政府的席位一直空缺,從而向永久的暴政敞開大門。有成千上萬的人都會認為,把那股凶惡野蠻的勢力從美洲大陸驅逐出去是光榮的,這股勢力已經煽動印第安人和黑人來毀滅我們,這樣的殘暴行為有雙重罪惡,對我們是殘忍,對他們是背叛。

至於那些人,理性告訴我們不要信任他們,已經被傷害得千瘡百孔的感情叫我們要痛恨他們,談論與他們之間的友誼簡直是瘋狂和愚蠢。我們與他們之間殘存的一點親情紐帶日漸銷蝕,我們還有什麼理由希望,當這種關係已經消亡,感情卻會增加呢,或者當我們爭吵的問題十倍於從前而且更加重大時,雙方卻能更好地達成一致呢?

你們這些跟我們奢談和諧與和解的人,你們能讓已經逝去的時光回頭麼?你們能給娼妓從前的清白麼?你們也不能讓不列顛和美利堅重歸於好。最後的紐帶如今已經斷裂,英國人正在發表反對我們的言論。有一些傷害天理不容;如果天理寬恕了這樣的傷害,那就不是天理。正如丈夫不能寬恕強奸他妻子的人,美洲大陸也不能寬恕英國的那幫殺人凶手。全能的上帝為了有益而明智的目的在我們身上植入了這些不可磨滅的情感。在我們的心中,這些情感就是上帝形象的守護人。它們使我們區別於一群普通的動物。假如我們對這樣的情感麻木不仁,社會契約就會解除,正義就會從人間絕跡,或者隻是偶然存在。假如我們的情感所遭受的傷害不能激發我們伸張正義,強盜和凶手則會逍遙法外。

噢,你們這些熱愛人類的人啊!你們這些不但敢於反抗暴政,而且敢於反抗暴君的人,請站出來!舊世界遍地都是壓迫。自由在全球遭到圍追堵截。亞洲和非洲早已把自由逐出。歐洲把她視為異鄉人,英國也對她發出了逐客令。哦!接納這個逃亡者吧,及時給人類準備一個庇護之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