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 / 2)

我曾在寧易水電腦上見過她們的照片,跟蹤我的女人正是她!毫無疑問,她倆是寧易水的前妻和女兒。

寧易水漂亮的女兒盛氣淩人地衝到我麵前來,指責我:“我知道你是看中我爹地的錢,不過我爹地是絕對不會給你半毛錢的!還有,你長得醜死了,比我媽咪差遠了!”

他的前妻斜睨著我,仿佛是我搶了他的老公。我心說,不是我搶的,是我撿到的。寧易水當著眾多客人的麵,尷尬地勸說著她們母女倆,看著他們熱熱鬧鬧的一家三口,我突然間成了一個局外人。

寧易水執意要同我繼續舉辦婚禮,他的女兒寧昕見勸說不了父親,突然一把抓住我的頭發,狠勁地拉扯起來。“啊……”我痛得忍不住叫了起來。

寧易水一耳光扇了過去,寧昕疼得嚎啕大哭。“你竟敢打我女兒!”他的前妻狠狠地還了他一記耳光,他臉上很快出現一道紅印子。

屈辱的淚水奪眶而出。“走!”一隻手被人拉住了。父親拖著尚未康複的雙腿,一瘸一拐地帶我走出教堂。我聽到身後寧易水呼喊我的名字,我想回頭,卻被父親拖著急速前行,耳畔一個聲音說:不要回頭,不許轉身!

不知走了多久,我和父親累得氣喘籲籲,才停了下來。

剛才的一出鬧劇,像是一場噩夢。我想哭,卻強忍著眼淚。在父親麵前,我一直是堅強的,我不希望父親看到我的脆弱。

“素素,我們回家。”父親牽著我的手,我低著頭安靜地走在他身邊,時光仿佛倒流了十幾年。每次我做錯事時,他都會大發雷霆,事後又會心平氣和地同我講道理。有一次,我實在無法忍受他的臭脾氣,衝動之下離家出走了。他尋遍了整個武漢三鎮才在一個臭氣熏天的垃圾場找到我。我以為等待我的會是一頓毒打,他卻什麼都沒說,隻一言不發地牽著我的手,說“素素,我們回家。”

回家,我要回家。家裏沒有傷害,沒有謊言,沒有欺騙,家才是供我棲息的最溫暖的地方。

家裏隻有父親一個人,從前我怕他、恨他,此刻我卻覺得,他是多麼可愛的一個人,我竟是如此依賴他!

父親啊,我以為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沒想到我曾那麼接近幸福,可它最終還是同我擦肩而過。為什麼,我的人生注定比別人曲折?

這個問題我不會問父親。從我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了我一生的悲劇。我隻是母親的私生子,同眼前的父親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他僅僅是收養了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個孤兒。

從前我們班上有一位同學父母雙亡成了孤兒,我們為他捐過幾次款,大家憐憫他的眼神我至今還記得。沒想到,我自己竟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孤兒。我的生身父親是誰?這個問題我永遠得不到答案,我不會問父親,父親也不可能告訴我。惟一知道答案的母親,卻去了天堂。

我隻想找個人結婚,我活得太辛苦,可是,上天竟連這個要求也不肯滿足我。這一定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懲罰我不該忘了蘇沐暮,不該遊戲人生。

我突然記起,我和寧易水竟然沒有領結婚證!那天,我們一起去江城民政局,卻正逢該民政局全體工作人員開會,後來,他每天遠程操控公司的事,工作非常繁忙,我忙於照顧父親,拿證的事也就擱下了。我沒想到,這場婚禮竟成了一場鬧劇,在我25歲生日的這一天。

對不起,蘇沐暮,我還是沒能將自己嫁出去。你曾笑我是個醜姑娘,我今天哭得真的很醜,你一定在天堂笑我吧?我這個醜姑娘果然沒人要……

我坐在寂靜的夜裏,重彈起那首《我有一段情》,一直彈一直彈,幾十遍彈完,我的手指已是鮮血淋淋。

我沒有眼淚,我的淚水已經為一個叫蘇沐暮的男人和另一個極像蘇沐暮的男人流盡了。

我和寧易水已有半個月沒見麵了,我早已向公司遞交了辭呈。

我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寧易水了,他卻約我一起喝咖啡。

他約我在那間我們曾深情對望的咖啡廳見麵,那裏寫滿我們愛的記憶。

那天,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咖啡廳等了一下午,喝了五杯咖啡,我卻始終沒有出現。

他失神地不時盯著手表看,掏出手機給我打了無數次電話,我卻關機了。天色漸晚,他隻得失望地離開了。

他不會知道,我一直躲在咖啡廳的一個角落裏,靜靜地看著他。

寧易水要同我說什麼呢?道歉?懺悔?乞求原諒?請求和解?

他離開了,留下半杯冰涼的苦咖啡。他也不會知道,他走後,我偷偷地將那杯苦澀的咖啡喝完了,因為,杯子上殘留有他的氣息,有他成熟的味道。

我默默地目送他漸漸遠去的背影。

寧易水,再見,再不見。

事隔三年多,與同一個男人說兩次再見,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可我卑微地做了,也說了。

這一次,我絕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