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什麼名字?”
“他的簽名是——‘羅大佐’。”
“哈哈哈……”兩人狂笑,緩解了剛才嚴肅的氣氛。
“我很小時就希望能逃離父親,四處流浪,可直到現在,卻哪兒都不能去。”
“我真怕羅大佐將你拐走了。”顏伊然動情地說。
我真希望蘇沐暮能將我拐走,可是,蘇沐暮先當了逃兵,他沒有拐走我的人,卻將我的心擄了去。
“你父親非常愛你,真的。好好待他,他是一個很可憐的人。”顏伊然總是那麼善解人意,像蘇沐暮一樣。他作為一個旁觀者,能看清父親對我的愛,惟有我這個當局者執迷不悟。我心上對父親的那個疙瘩不知何時才能解開。
顏伊然臨走前問我:“表哥留給你的東西你到現在都沒拆開嗎?”
我搖搖頭:“沒有,我真的害怕麵對過去。”
“素素,記住:不要再這樣生活下去了!積極地活著!”顏伊然認真地說。他從未如此認真過。
顏伊然還是走了,像一顆流星短暫地劃過我生命的軌跡,瞬息又消散開來。他臨走前送給我一把嶄新的吉他,還有一封信。
我拆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愛惜自己。羅大佐。”我抱著“羅大佐”的吉他和信狂笑,笑出了一吉他眼淚。
顏伊然的話像一記重拳,狠狠地撞擊在我心上。他的話的殺傷力不啻於一場地震,海嘯,泥石流,在許多個不眠之夜猛烈敲打著我脆弱的心。
正如顏伊然所說,我要愛惜自己,我得積極地活著,於是我開始找工作。一旦找到工作,我就立即告別茶樓。
我懷揣著那張燙金的醫科大學畢業證去各大醫院應聘。
一流的大醫院我是斷不敢去的,我整個一個“無背景無金錢無經驗”的“三無人員”,如此高的門檻我隻能望其項背;我想去實習的那家醫院碰碰運氣,可一想到科室主任那張嘴臉,就不得不打退堂鼓;於是我將簡曆投到一些二流醫院,那些人事科的人一開始還很感興趣,後來不知為何,看了我的檔案後,都麵露詭異之色,再後來我投的簡曆都石沉大海了。
我實在忍不住了,問人事科的人:“我為什麼落選?我哪裏做得不好,請告訴我好嗎?”
那位好心的人事主管悄悄告訴我:“你檔案裏有一份處分,你已經出過醫療事故了,誰還敢要你呢?”
我猛地被他的話驚醒了!原來如此!
莫非僅僅因為那一紙處分,我辛苦五年換來的醫學本科文憑在他們眼中隻是廢紙一張,送廢品站人家還得考慮要不要收下?莫非我的簡曆隻是打印機裏吐出的幾張不值錢的“勒色”?莫非,我真要將自己賤賣到三流醫院去!看到那些小診所門口貼的“包治百病”、“專治疑難雜症”等小廣告,我不禁狂笑。
我習慣在悲傷的時候大笑,這樣我能給自己一種錯覺,讓別人,也讓自己以為自己很快樂。
悲傷開到荼靡,快樂杳無音訊。
唐戀的一位朋友打來電話,約我去看她的演出。她叫小婉,身高173厘米,身材火辣,是某娛樂城的演員,想請我們幾位朋友到她所在的娛樂城免費看演出。炫目的霓虹燈,豔麗的舞台,一群膚色不同發色各異、年輕靚麗的女孩們穿著極少的衣服盡情地搖擺。
看著她們賣力的演出,我忽然想流淚。我現在的生活同她們又有什麼區別呢?將自己的快樂表演給別人看,揮霍青春來換取鈔票,可這青春是極其短暫的!
我問小婉:“你快樂嗎?”
小婉反問道:“這種生活一天要將同一場演出重複好幾次,就好比一天跟同一個男人做四次愛,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能爽嗎?”
小婉吸了幾口煙,說:“為了多掙錢,不得不同娛樂城老總或主持人陪睡爭取演出機會。有些男人表麵風光、人模狗樣的,其實真的很齷齪。”
“你打算在這裏呆多久呢?”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吧,待到沒人要為止。你呢?”小婉是為數不多的知道我在茶樓上班的朋友之一,她的問題我不知該如何作答。
是啊,能待多久呢?茶樓的一些女妖因為我的業績做得不錯而心生妒意,大家互相拆台爾虞我詐。而且,這段時間,那個八字腳院長經常弄一幫混混過來鬧事,點名要我作陪,陪完後不僅分文不付還動手動腳;老板不堪其擾,私底下暗示我另謀高就。
青春這碗飯能吃多久呢?我滿腦漿糊心亂如麻地晃蕩著回到家,父親正端坐在家門口等我。一看他的臉色,我就知道:今夜有暴風雨。
“你現在每天晚上出去幹什麼?”他冷冷地說。
“打工。”
“打什麼工?”
“怎麼了?”
父親揚了揚他手中的手機:“今天有個男人打電話來找你。”
天,我去看小婉的演出一時走得匆忙,竟將手機落在家裏了!更要命的是,一個常去茶樓的老男人打給我的電話被父親接聽了!
“跪下!”
我執拗地不肯跪。我早已不是從前那個任由他打罵的孩子了。
他四處尋找掃帚,但那把破掃帚早被我藏起來了。這麼多年和他的貓鼠大戰中,我早已諳熟了他的每一招一式。手無寸鐵的他,再也無法傷害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