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睜睜地看著陳宇飛離開。我盯著那支燃盡的煙,發了好一陣呆。所謂身體,愛情,青春,希望,不過是一支吊兒浪當的煙。

我拖著輕薄的行李,退房,結賬。結算完房費,還剩100多元,加上陳宇飛給的500元“小費”,我發了筆小小的橫財。那是迄今為止剛高中畢業的我身上最大的一筆財富。

我打車來到古城西安的開元商城,眼不眨牙亦不咬地為自己買了一套200多元的服裝。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花錢為自己買衣服。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在商場買衣服。

從前,我的衣服都是父親從小攤販那裏買來的。父親漲紅著臉和那些肮髒的小販們討價還價,我則站在旁邊羞得麵色赤紅。我感覺自己的衣服被打了許多折扣,所以,即便是穿上新衣,我依舊沒有一種滿足感,穿新衣的快樂也和衣服的價錢一樣打了許多折扣。

可為什麼,此刻我穿上自己買的新衣服一點兒也不快樂?“哎”,你在做什麼?為什麼我突然有一點想你了?

買完衣服,我打車徑直去了火車站。

販賣地圖的,倒賣假票的,拉客住店的,挑行李的扁擔,賊眉鼠眼的小偷,都齊齊向我湧來。我捂緊荷包,快步逃到售票大廳,站在一位最可愛的警察叔叔身邊,盡管他緊繃著臉,臉上像裝了根彈簧似的,殺傷力極大,但至少我有了安全感。

我站在擁擠的人群中,好不容易買到了一張回武漢的硬臥票。

我再也不能隨便上某一輛車了,更不能隨便選擇車廂。離父親越近,我就越不能“隨便”,更不能“隨隨便便”。我得淑女,我得凡事認真對待。認真地上父親為我選擇的大學,認真地活著。

列車上,我忽然想到陳宇飛,心被狠狠地蟄痛了一下。

列車上又沒有花,哪來的蜜蜂呢?可我還是感覺被蟄得很痛,從頭發痛到腳趾,從表皮痛到骨髓。

其實我完全可以直接找他要一百多元的車票錢。他一定不會不給。

當我裝扮成一個風塵女人向他索取嫖資時,我知道,我傷害了純潔的陳宇飛純真的感情。我也知道,我是故意的。

我需要錢,但我更想讓他徹底忘了我。我不需要他去我所在的武漢為我朝聖,我隻想與他從此陌路。

到目前為止,我不愛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愛上我。愛情於我,不過是皮膚上的一陣瘙癢,撓一撓就好了。

盡管撓完會留下一道疤痕。

我坐在窗戶邊漫無邊際地發呆。列車啟動了,窗邊一個男人急匆匆地奔過來,陳宇飛!他邊追趕邊大聲喊道:“林素素,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女孩!”雖隔著玻璃,但他的話我分明聽清了!我躲在憂鬱的窗簾後,淚流滿麵。有些人注定會在你生命中投下一道深深淺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