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他的頭抱在胸口,一遍遍撫摸他順滑的頭發。他是個乖孩子,不像我的頭發異常堅硬,我從來都不乖。

陳宇飛在疲憊中沉沉睡去。休息好後,他開始一遍遍溫柔地粗暴地吻我的全身,語無倫次地說:“噢,林素素,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愛死你了……”

這些話聽著真肉麻。男人大概都會在狂歡之後說些肉麻的話來安慰女人吧。陳宇飛又問我:“素素,你愛我嗎?你爽嗎?你快活嗎?”

這一大堆的問題,我真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陳宇飛的問題毫無章法可言,我的回答卻簡潔明了。我不喜歡男人在做愛之後問我“你爽不爽“,愛與不愛是你的自由,而爽與不爽卻是我的自由。

我愛自由。盡管這自由我那個叫做“哎”的父親給不了我。

陳宇飛又追問我:“素素,你爽不爽?”我隻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舌尖,算是回答。

困了,累了,倦了,我和小處男沉沉睡去。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到身上時,我睜大眼睛重新審視這個世界。麵前一個男人正滿足地看著我。我忽然覺得他很陌生。我翻身下床,迅速穿好衣服。

我在洗手間將綰起自己的青絲,以極快的速度略施粉黛,我不喜歡素麵示人,那樣我會沒有安全感。

陳宇飛站在衛生間的門旁,欣賞著我的一舉一動,我想將門關緊,他卻將我緊抱在懷中:“寶貝,你還沒告訴我你從哪兒來。”

“這重要嗎?”

“非常重要。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至少我知道該上哪兒去找你。”

“我來自火爐城武漢,飲長江水,食武昌魚長大。”

“武漢,那裏將會是我朝聖的地方。”

我心裏冷笑道:“也許不出半年,你就會忘了我,忘了你朝聖的地方,就像忘記路人甲路人乙一樣。”

我從不企盼誰誰誰將我放在心底,無論愛或者恨。

如果你不愛我了,最好忘了我,當然,我也會以最快的速度忘了你,在你將我遺忘之前。

“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可以,但是,第一,不要太複雜,聰明的女人不喜歡被問題難住;第二,不要太多,我不喜歡十萬個為什麼。”我張牙舞爪地說。

陳宇飛鼓足勇氣,直截了當地問:“你胸口的紋身是怎麼回事?”

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抓起背包轉身欲離開。陳宇飛死皮賴臉地說:“告訴我嘛,小素素。”

“滾遠點!”我出言不遜。

陳宇飛被罵蒙了,一副地球人都冤枉他說他是個女人的委屈模樣看著我。

我忽然就開始翻胃。我瞧不起弱者。我恨同情、憐憫。我恨自怨自艾。

我猛然撕開上衣,將胸前白花花的一片呈現在他麵前。胸前那朵水仙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陳宇飛,你給我聽著:這朵花是我的第一個男人給我紋上去的!你是第二個看到它的男人,現在你看清楚了,也知道它的來曆了,你滿意了吧?我敢保證你是第一次看到,也是最後一次看到!over!”

陳宇飛極不自然地掏出一枝煙,打火機同他一樣強忍著火氣,半天不著。

我很自然地抽出一根,將含著的煙送到他麵前,他心領神會地替我點燃。我抽煙的姿勢比陳宇飛熟練多了,他像隻大猩猩含著根冰棍,而我抽煙的姿勢曾被一個男人稱作“跳舞的水蛇。”

繚繞的煙霧中,我的思緒跟著媚人的水蛇跳舞……

那個人,我的第一個男人,為我紋水仙花的男人,他無比自戀,他把自己比作水仙,也認為他喜歡的女人也應該像水仙。

水仙花的花語是:請不要忘記我。事隔境遷,他離開我好幾年了,正如他希望的那樣,我果真沒有忘記他。我的記憶一直厭惡地拒絕他,但該死的記憶仿佛故意和我作對,越厭惡反倒記得越清,越想忘卻越忘不了。

忘不了他的邪。忘不了他的壞。同時我也覺得自己一天天變得比他更邪,更壞……

“給我錢。”

陳宇飛疑惑地看著我。

“給我錢,我需要錢!”

陳宇飛這次聽懂了,眼神開始黯淡:“我以為,你同她們是不一樣的。”

“你以為我是免費的晚餐?”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

“覺得我們之間是純真的愛情?覺得我應該白白地同你睡覺然後還對你死心塌地愛不完?”

“你,隻是,在利用我?!”他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我們隻是各取所需。你能給我多少錢?”

“你想要多少?”他不屑地聳聳肩。

“多多益善。”

陳宇飛掏出錢夾,將裏麵的錢全數遞給我:“夠嗎?”

我坦然接過:“謝謝。”

我問陳宇飛:“我可以走了嗎?”

陳宇飛沉默著,突然低沉地說:“該走的是我。”說罷,收拾好行李倉皇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