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難得的休息日,呂暖暖卻仍在熬夜,她正坐在床上擺弄孔明鎖。孔明鎖是一種益智玩具,壞就壞在“益智”這兩個字上。呂暖暖雖然是呂聿懷的孫女,卻沒遺傳到呂聿懷的智商。她已經解了很久了,但也隻解開了最外麵的幾塊零件。但她不想放棄,她就不信了,她還能解不開這個小小的鎖!
呂暖暖並不擅長動腦。長時間地集中精神讓她困頓起來,她打了個哈欠,眼角流出了眼淚。
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歸璨趴在門縫上探頭探腦地看了她一眼:“還沒睡?別解了,先休息吧,你已經解了一天了。”
“沒關係。”呂暖暖搖搖頭,“我不累。”
歸璨已經在地球上停留了太長時間。現在他是以“非法滯留”的身份留在她身邊的,如果不想辦法盡快修好他的飛船,讓他盡快回到異星球,那麼他可能就永遠無法回去了。
可她的話剛落音,就立刻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歸璨忍不住笑了。他走進來,坐到呂暖暖身旁。
“你不用為了我那麼辛苦。”歸璨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我會心疼的。”
呂暖暖原本困得不行,可歸璨貼她貼得這麼近,還用這樣的口吻在她耳邊對她說這樣的話,這反倒讓她清醒了:“我……我去洗把臉!用涼水洗完臉就不困了!”
她嘴上是這麼說,心裏想的卻是用涼水洗下臉她的臉就不用紅得這麼明顯、這麼丟人了!
呂暖暖猛地站起身來,歸璨卻比她反應更快。他伸出手來,用手掌覆住了她的眼睛,胳膊一用力就把她拉回到了床上。呂暖暖猝不及防,直接後仰著倒了下去。
歸璨接住了她,又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累了就歇歇吧。”
他的手沒有移開,一直輕輕覆蓋著她的眼瞼。呂暖暖在一片黑暗中反而變得安心了,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說不累,那是假的。她不是天才,甚至連聰明都算不上,爺爺極為擅長的數學和魔方對她而言都是很難的東西。
可她偏偏是呂聿懷的孫女。就因為這個原因,從小到大大家都對她抱有極大的期待。鄰居會誇她“神童”,推薦她去參加魔方競速比賽。學校也對她寄予很大的期望,信誓旦旦地對呂聿懷說學校不會浪費呂暖暖這棵好苗子,一定會培養她去參加奧數比賽。
呂暖暖知道自己不是這塊料,但又不想辜負大家的期望,隻能逼迫自己去做自己不擅長的東西。她強迫自己去鑽研奧數,又強迫自己去玩魔方,希望自己能成為大家期望中的樣子。
在這個時候,唯一勸她放棄的人卻是她的爺爺,呂聿懷。他對她說:“暖暖,不要強迫自己去做自己不擅長和不喜歡的事情。做不喜歡的事情會讓自己很累的——累了就歇歇吧。”
“累了就歇歇吧。”這是真正關心你、了解你的人才會對你說出的話。
可是當初的呂暖暖並沒有把這些話聽進去,那個時候的她正和自己賭氣。呂聿懷見狀,就對她說:“這樣吧,爺爺跟你打個賭。爺爺這裏有個孔明鎖,如果你能在十分鍾之內解開它,爺爺就不再反對你。”
她問:“什麼是孔明鎖?”
“孔明鎖啊,是一種很好玩的玩具。”呂聿懷開始向她演示,“你看,隻要這樣,這樣,再這樣……就能輕鬆把它解開。”
呂聿懷特意放慢了解鎖的動作,但還是隻用了短短不到一分鍾的時間。看到爺爺玩得如此輕鬆,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可才過了兩分鍾她就後悔了。
在爺爺手裏似乎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孔明鎖,在她手裏卻成了一塊死氣沉沉的木頭,任憑她連摳帶扯都沒辦法將它解開。
十分鍾很快就過去了,她當然沒有贏得比賽。呂聿懷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時間到了,暖暖,你輸了。”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玩上了癮,意猶未盡:“再等我一下啦!我很快就解開了!”
呂聿懷隻是笑著看著自己的寶貝孫女,一直等到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後,她才終於把那個並不複雜的孔明鎖完全解開。
在她歡欣雀躍時,呂聿懷緩緩開口,問:“孔明鎖好玩嗎?”
她猛點頭:“好玩!”
呂聿懷又問:“你知道為什麼你玩孔明鎖的時候那麼開心,玩魔方的時候卻不開心嗎?”
這個問題讓她始料未及。她愣了愣,然後搖了搖頭。
“因為你不是為了開心才去玩它的,你是為了別人的看法才去玩它的。”呂聿懷說,“孔明鎖很好玩,魔方和奧數也很好玩。可是一旦你強迫自己去玩它們,它們就變成了你的負擔。如果你是為了好玩,爺爺當然不會反對你去做能讓你快樂的事。你喜歡唱歌,喜歡在學校裏當小主持人,喜歡登台表演,那就去做你喜歡做和擅長做的事情。你是你,不是爺爺,你不必強迫自己變得和爺爺一樣。爺爺希望自己能做你的榜樣,卻不想成為你的模板。暖暖,你要做獨一無二的呂暖暖,而不是下一個呂聿懷,明白了嗎?”
小小的她似懂非懂,隻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想起曾經的往事,呂暖暖突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她似乎有些明白爺爺為什麼要選擇孔明鎖來做密碼了。她有一個好爺爺。她的爺爺不僅愛她,更懂得如何去愛她。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裏,爺爺一直都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所以當爺爺離世之後,她才那麼傷心和手足無措。
歸璨察覺到了呂暖暖的異樣,拿開了自己的手:“怎麼了?”
“沒什麼。”呂暖暖笑著搖了搖頭,既然爺爺希望她今後都快快樂樂的,她就不會那麼容易悲傷起來,“歸璨,我要問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如果你回到了異星球……”呂暖暖看著他的眼睛,“你還會回來嗎?”
歸璨一怔:“你這是什麼傻問題。有你在這裏,我當然會回來。我隻要回去辦好了相關的手續,能合法地留在地球,就能長住在這裏。”
到時候,他不僅能夠長住在地球,還能隨時回到異星球。這樣,他就不必割舍自己的故鄉和父母。
這是他能想到最合適的選擇。
呂暖暖卻嘟起了嘴:“可是異星球離這裏這麼遠呢。萬一你回去之後不想再回來了怎麼辦?萬一你回去後直接把我忘記了怎麼辦?再萬一,你回去之後覺得來一趟地球太麻煩,幹脆不理我了怎麼辦?”
歸璨哭笑不得:“你怎麼有這種稀奇古怪的想法?”
“沒辦法。數十萬光年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呂暖暖幹脆抱住了他,“咱們之間可真的隔著銀河呢,和牛郎織女一樣。”
“不會的。”歸璨回答,“隻要這裏有你,不論相隔多遠,我都會回到這裏。”
如果是你,不辭萬裏。
聽到這句話,呂暖暖總算安下了心。她在歸璨的懷裏縮了縮,終於抵擋不住困意,慢慢睡著了。
“艾布納博士。”蔣謙修在科研所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請問您方便嗎?”
聽到蔣謙修這麼說,艾布納就知道他的這個學生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他商量。他打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進來吧,蔣,我們坐下來慢慢談。”
他招呼著蔣謙修坐:“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你這叫‘無事不登三寶殿’。”
蔣謙修笑了:“沒想到博士您對中國文化還挺有研究。”
“原本我對中國文化並不怎麼感興趣,可是呂聿懷這個中國名字出現在了很多國際獎項的頒獎典禮上。”艾布納說,“在此之前,這些獎項幾乎是由歐美人和日本人壟斷的。這時候我才發現,中國也有天才,而且是沒有人能夠超越的天才。”
“是啊,我也很為呂聿懷老師驕傲。但老師他也囑咐我,現如今國內的基礎還很差,如果有機會最好還是到外國進修幾年,我才輾轉來到了老師您的麾下。”提起呂聿懷,蔣謙修不由得陷入了回憶,但他很快回了神,“博士,您好像對呂聿懷老師也有很深的感情?我原本還以為你們的私交並不是很多。”
艾布納回答:“我們私下的交流的確沒有很多,隻有寥寥數次。可是呂聿懷這個人實在是太難讓人忘懷了——蔣,你還年輕,可能還沒有這樣的感受。如果你一直都是行業中的佼佼者,領軍人,無人質疑的第一。在這個時候,你的人生中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任憑自己怎麼努力也無法超越的人,自己隻能屈居第二的時候,你也會覺得那個人很難忘。不說這個了,蔣,你來找我,到底是有什麼事?”
話題切入正題,蔣謙修正襟危坐:“是這樣的,這次我來找您,還是想和您商討一下那個從山上發現的不明物體的事情。”
艾布納瞬間就明白了他的來意:“你還是想說服我,不要對它進行拆卸?”
“是的。”蔣謙修點頭,“而且我這次帶來了新的理由來說服您。”
“說來聽聽。”
“如您所料,它真的是一艘外星飛船。”
這下反倒是艾布納愣住了:“蔣,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蔣謙修坦言:“因為我認識它的主人。艾布納博士,這艘飛船來自數十萬光年之外的異星球,那裏的科技要遠比地球發達。”
艾布納愣了愣,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蔣謙修。
“我也知道這些話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蔣謙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飛船的主人,他是我的朋友。”
震驚的艾布納回過神來:“你認識外星人?”
“您是我的恩師,我不想隱瞞您。”蔣謙修對艾布納實話實說,“您還記得您之前見過的那個叫呂暖暖的女孩子嗎?她是呂聿懷老師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