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綹門迷霧(3 / 3)

滿屋的屍首橫七豎八地堆疊在一起,把整間大屋填得滿坑滿穀,一股極濃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禁不住讓我連連作嘔。我渾身發抖地說:“秦隊長,你不是說昨晚山寨裏所有的土匪崽子都集中到院子裏準備開拔嗎?怎麼……他們怎麼會都死在了這裏?”

秦隊長氣急敗壞地衝著我吼道:“我怎麼知道!你們倆在門口保持警戒,我去查看屍首。”

我和郝班長荷槍實彈地站在門口,瞟眼看到秦隊長接連不斷地翻動著屍首。與此同時,他的嘴裏發出嘟囔不止的自言自語,口氣裏充滿著疑惑不解,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揮手示意我倆進屋:“幫我一起找一找,看看有沒有九槍八和黃三,還有二膘子。”

我們仔細地檢查著每具屍首,直到胳膊累得又麻又酸,也沒有找到三人的屍首。屍首極其沉重,又都是些體形彪悍的土匪,最後弄得我渾身燥熱,額頭的汗珠子嘩嘩地往下落。在翻動屍首的過程中,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些土匪按說都是從槍林彈雨裏蹚過來的,怎麼會突然都死在一間屋子裏?現在滿屋的屍首當中並沒有發現九槍八和黃三以及二膘子,難道這些跟著他們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命喪他們之手?

雖然秦隊長也被這堆死屍弄得驚詫不已,可我還是把心頭的疑問全都拋給了他。秦隊長聽罷不置可否,他招呼我和郝班長到他身邊,然後指著屍首上的傷口處說:“這些土匪崽子的死法非常奇怪,痛下殺手的人並沒有用槍,而是直接用刀刺進了他們的胸膛。而且,你們注意到沒有,屍首上傷口最多的也不超過兩刀,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殺他們的人一定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或者是曾經在沙場上血戰過的人,不然絕不會有如此利落的身手。”

郝班長撓了撓頭頂的帽子說:“那也不對勁,這幫家夥也都是刀口舔血的主兒,難道他們就眼睜睜任人宰割連反抗都不反抗?換作是我的話,我也不會笨到挺起胸膛等著人過來殺。除了葉西嶺以外,我實在不相信還有人會拿性命開玩笑。”

秦隊長說:“老郝這兩句話說到點子上了,如果這幫土匪崽子是在正常情況下死亡的,這裏肯定會有搏鬥的痕跡。但是你們看看這裏,哪像是一副狼藉的樣子?你們倆再觀察觀察這些死者的臉,根本沒有任何表情,倒像是睡得很安穩。所以我斷定,他們一定是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被人全部殺死的。”

我說:“秦隊長,你的意思是他們可能事先被迷暈了,或者因為其他別的什麼原因在睡夢中被人幹掉了?”我停頓了片刻,又推測道,“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會不會是讓人殺害之後才弄到這裏來的?以便隱藏真正的作案現場……”

我還沒有說完,秦隊長就打斷了我的推測:“如果是一兩個人還有可能,百十來口子哪那麼容易。你想想,我軍平定城裏的暴亂以後往江邊拉屍首,一千多名鬼子你們足足折騰了好幾天,雖說這些土匪是小巫見大巫,但也並不是那麼容易處理的。況且如果真是你說的那種情況,如此興師動眾必定會留下痕跡,可是咱們走過來的時候,外邊什麼異常都沒發現,這足以說明這幫家夥就是死在這間屋子之內。”

郝班長說:“可是,這幫家夥為啥會無緣無故跑到這間堆放糧草的屋子裏?”

秦隊長聽到郝班長的提問挑了挑眉毛:“老郝你說的沒錯,現在我倒是不關心這個了。我不明白的是,這明明是一間放置糧草的屋子,可是滿屋的糧草哪裏去了?”

郝班長翻了翻眼皮,“咦”了一聲:“對呀!秦隊長不說,我還真沒有想到。這滿屋的糧草都去了哪旮瘩?如果這些土匪是九槍八他們幾個幹掉的,該不會他們帶著糧草一起逃跑了吧?”

我譏笑道:“怎麼可能!班長,你見誰逃跑後背還扛著一袋苞米?可是話說回來,如果不是九槍八他們幹的,那麼會是誰弄走了這麼多的糧草呢?而且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這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秦隊長變得沉默了,良久之後他才起身道:“我們不要再胡亂猜測了,還是那句老話,這些隻有找到九槍八之後才能真相大白。剛剛我把整件事情在腦袋裏又過了一遍,發現有一處地方特別蹊蹺。昨晚你們下寨回城之後,我和九槍八明明已經商議好今天去後山柞林查探,可是半夜他們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在想,如果這不是巧合的話……”

我猛地接過話茬:“如果這不是巧合的話,那麼後山柞林一定有問題。”

秦隊長點頭道:“所以,現在咱們必須馬上奔赴後山柞林。如果在林子裏與九槍八他們相遇,我們都要加倍小心。你們倆也看到了,九槍八的槍法可不是一星半點兒的準。總之,無論遇到什麼情況,最重要的是保命,其他的都排在後頭。”

我和郝班長立即荷槍實彈。由於我胳膊上的箭傷連日來已經崩裂了好幾次,不得已秦隊長從屍首上撕斷一條粗布給我勒上了,他拍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了句:“小心點。”

從秦隊長的表情裏,我看得出來他對這趟後山之行顯然憂心忡忡,於是我的心頭也跟著沉墜起來。就這樣,1946年大年初十晌午時分,也就是距離密鑰行動的時間僅剩十二個小時,我和郝班長跟在秦隊長身後,沿著小路緩緩靠近小西天山寨的後山柞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