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卡努特心裏的感受,迪特裏希全不知情。滿腔憤懣委屈的西弗裏斯蘭伯爵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向卡努特說明了事情的始末。
就在十幾年前,因為權勢和財富的增加,西弗裏斯蘭的貴族們並不願意接受迪特裏希的母親柳特嘉德的統治還鬧過一場。但當時德皇毫不猶豫的站在自己的小姨子這邊,將一切的反對意見都以和平或者不和平的手段碾平了,確保了柳特嘉德對西弗裏斯蘭的統治。
而出於這樣的恩情,當1015年德皇和波蘭大公開戰的時候,迪特裏希自然毫不遲疑的響應號召,帶兵參戰。
為了盡可能的對自己的親人、封君和恩主提供援助,迪特裏希不僅說好話許諾言拉攏了一大批西弗裏斯蘭人參戰,而且自掏腰包購買武裝,著實拉起一支不小的隊伍。
按照約定,德皇走中線,另外一批貴族走南線,迪特裏希則和薩克森貴族們的軍隊走北線,大家三路推進,在西裏西亞會師,徹底擊敗波蘭人。
然而,和往常的戰爭不同,波列斯瓦夫派遣了騎士,動員了幾乎所有波蘭人參戰。
而負責對付德國北路軍的,是一個卑鄙小人。那個自始至終連名字都不曾透露的雜碎從來沒有出現在正麵的戰場上,卻始終幽靈一樣糾纏著迪特裏希和他的軍隊。夜間的襲擾、林中的暗箭、填埋的水井、阻斷的道路——所有這些被一個真正貴族所唾棄的手段,全部被那個混蛋毫無障礙的用了出來,讓迪特裏希等人不但束手束腳,而且幾乎寸步難行。
更加糟糕的是,北路軍麵臨著巨大的補給壓力。幾乎所有的波蘭人都離開了村子,帶走了所有的糧食和牲畜,藏到了密林之中;而那些隨軍的猶太商人們不但借機發財,而且居然也麵臨缺乏給養的問題——該死的波蘭人不但襲擊軍隊,連商隊也不放過。
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直到戰爭結束,迪特裏希他們也沒能和德皇會師。
然後,在迪特裏希向自己的姨父訴苦的時候,原本就因為戰事失利、後衛部隊損失慘重、不得不接受屈辱的和平而滿腔怒火的德皇便直接給了他一記耳光。
這一耳光不僅打碎了迪特裏希身為伯爵的尊嚴,也粉碎了迪特裏希對德皇的一腔熱誠——為了報恩,他出人出力又出錢,到頭什麼都沒得到……不,得到了大庭廣眾之下的一記耳光……
如果問迪特裏希想通過對抗德皇的舉動得到什麼的話,也許,就是德皇對自己行為的後悔吧。
迪特裏希全部說完之後,卡努特皺起眉,一臉無奈的看著迪特裏希:“要是我任命的哪個守護,帶著隊伍來和我會合,卻因為什麼原因耽擱了,害我死了很多人手,我會親手擰下他的腦袋,而不是給他一耳光完事。”
“啊?”迪特裏希之所以詳細的向卡努特講述事情的始末,除了卡努特問起,以及想要在卡努特麵前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無辜的受害者之外,也未嚐沒有尋求安慰的意思。然而,現在看起來,卡努特非但一點都不同情他,反而還覺得德皇對他的處置輕了?
撓了撓下巴,卡努特想了想,之後才緩慢的開口:“你想通過反抗的方式來迫使一位皇帝認錯,這是不可能達到的目的——更別提我認為他根本沒錯了。”
“可是……”
“如果他向你認錯,那麼以後任何一個伯爵都可以通過這種手段迫使他屈服了。”簡單的解釋了之後,卡努特接著說,“實際上,我認為,他隻是委任一個伯爵來對付你,而不是親自率領軍隊消滅你,已經是留了情麵,給你機會了。”
盡管這話很不中聽,但是仔細的想了想,迪特裏希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他的姨父真的向對付卡努特或者意大利地方貴族那樣,親自統兵征討的話,自己是沒機會堅持作戰的。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迪特裏希也不說話了。
會客廳裏安靜了片刻,之後迪特裏希才再次開口:“那麼,照您的意思,我根本就不該和德皇對抗?”
卡努特擺了擺手:“你麵對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一的君主,而且還是你姨父。任何一個人隻要稍有理智就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迪特裏希苦澀而尷尬的開口:“所以,我現在應該立即去向姨父請罪,讓他再給我一記耳光?”
“當然不。”卡努特毫不遲疑的回答,同時再次開始懷疑眼前這個人的腦子是不是被那一記耳光打壞了。
“你剛剛吃了敗仗,這時候跑去請罪,隻會被認為你是被打怕了——除了更給人看不起之外,沒有任何好處。你得再打一仗,而且必須是勝仗,那種讓皇帝都知道你的勝利的勝仗。打完這仗之後,再立即跑去找皇帝請罪,說些漂亮話,比如做夢夢到上帝斥責你啊,或者被個智者規勸啊什麼的,總之就是皇帝是不能忤逆的,讓你翻然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