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萬回到文化局後,他是飯不食,水不飲。
每當他想起在街上那件事情,心中的愧疚就沒停過。他想著,為什麼當時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去製止那些人。這樣那些人就不會死,兩條鮮活的人命,就這樣在他的眼前離開。
不久後,他便向局長請假,這算是他在局裏工作以來第一次請的假。而局長也是痛快地給他批了假。離開時,局長還囑咐了他,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康萬也點了點頭表示答應,隨後就離開了文化局,回到了當初接納他的村子。
現正是農忙的時候,康萬推著老式的自行車一步一步地走在石子路上。
今年農忙的人不少,但相對過去而言,在那些地裏的人已經減少了三分之一。
今兒的太陽異常的毒辣,沒走幾步就汗流浹背的。康萬架起自行車的腳架,將其停在路邊,想著到田裏討碗水喝。但為了不白跑便大喊道:“喂!老鄉!”
這時,在田裏收割麥子的一名壯漢抬起了頭,他的皮膚被曬得黝黑,他光著腳丫子弄得身上滿是黃土。他放下了手中的麥子指了指自個兒。康萬點了點頭,隨後他就一路小跑上前。
當他來到康萬的麵前,便用那渾厚的聲音問道:“小兄弟,你叫我啊?”
康萬點了點頭,說:“是啊老鄉,你們這有水嗎?我這趕了一路了,看著天上的太陽那麼毒,口實在是渴了。”
那漢子笑了笑,指著田地旁的一個棚子,“瞧,那邊是咱生產隊的棚,裏邊有水。”
“哦,好,謝謝啊。”
“沒事。”
說罷康萬便走向距離不遠處的棚子裏,裏邊的生產隊長姓高,據說他是城裏下鄉的知青,同時也是村裏的紅小將。他在大棚裏十分的悠閑,他翹著二郎腿,右手拿著蒲扇給自己扇著風,隨後還對著地裏的漢子喊著幹活兒麻利點!這怎麼看都像是地主家的管家,滿滿的官僚氣兒。
當看到康萬朝著他們走來,他便坐在那兒嚷嚷著:“哎哎哎!你誰啊?怎麼不下地去啊?”
康萬見狀笑了笑,“哦,同誌,是這樣。我路過,這太陽那麼毒,我就想來這討碗水喝。”
“討碗水喝?”說著他便站起身子,圍著康萬打量著,看著他斯斯文文的,不像莊稼地的漢子,腦海裏就想著怎麼給他安個帽子。而不遠處便傳來一聲,高哥!
幾人向著傳聲的方向看去,之前一名青年推著一輛二八大杠走了過來,那輛自行車,正是康萬停在路邊的。
那青年將自行車放下說:“高哥你看,我在路邊撿到什麼寶貝了。”
高隊長一把將康萬推開,隨後便便上前打量著。“這時個好東西啊,二八大杠,我這做夢都想有一輛。”
在當時的那個年代,一台電視劇,一輛自行車,就可以取得一個媳婦。要是換了現代,天價的彩禮,加上幾十萬的存款,還有車子城裏的房子,以及一個月上萬的收入才勉強配得上一個二十多三十的女人。
這時康萬上前說:“這位同誌啊,這輛車是我的。”
“你的?”那人便惱了,“你憑什麼說這輛車是你的?啊!你有什麼證據說著輛車是你的?我看你是別人家偷來的,現在我們就把這輛車給充公了!”
康萬剛要解釋,便被兩名青年攔了下來,隨後那高隊長便用著扇子的根部戳著康萬的臉。“我看啊,你這小子八成是城裏偷來的,要不然怎麼可能騎著一輛自行車跑鄉下裏來。”
康萬歎了口氣,隨後便看向車頭籃筐裏的公文包,仿佛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那框裏的公文包,裏邊有我的證件還有文件。我是縣文化局的文化小組組長,我叫康萬,不信你們可以翻開裏邊看看。”
“看看就看看。”那高隊長不信邪,便打開了康萬的公文包,在裏邊一通的翻找,隨後拿出了兩本書還有一個證件。高隊長仔細打量著康萬的證件,看了許久也不敢下定論。原來,他是其他村裏支書的兒子,是他爹靠著小舅子的關係才送到城裏念書的。但是這高隊長不喜歡讀書,上課了他還在宿舍裏睡覺,最後混出了一個大專的文憑。但是他的字也沒識得幾個,所以現在的他最多也就小學的文憑。
“文……文……”他一直在那邊小聲地嘀咕著,隨後他把那證件揣進兜裏。“就算你是文化局的又怎麼樣?”說著便將那兩本書丟在地上,“這兩本書就可以證明你是國家的叛徒!”
看著地上的兩本書,上邊都是一堆的洋文。難怪這高隊長認不得,畢竟他識的字不多,何況是英文書。這兩本書的作者是德國的卡爾·海因裏希·馬克思,沒錯,就是那個馬克思主義的政黨締造者之一的那位。這兩本書名是英譯的《資本論》和《馬克思主義》。
高隊長看著康萬,氣紅著臉,心裏卻想著,自己的場子總算被找回來了。隨後他便命令起身旁的青年,將其壓到水缸旁,“你,是不是叛徒?”高隊長一臉驕傲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