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魔族,對嗎?”
格雷雲淡風輕地笑笑,“沒錯,我從囚犯的檔案庫中看到他的人生被短短幾句話概括,母親是普通人,父親是魔族,聖戰中的逃兵,因為使用黑魔法而被舉報,在拒捕的過程中,失手用魔法燒死了自己的妻子、一名魔塔追捕官員以及若幹圍觀的普通民眾,因為無法被活捉,隻能當場處死。
現場幸存的唯一一人就是這個孩子,他遺傳了父親的天賦,火係魔法傷不了他分毫。
外勤人員從餘燼中把他撿了出來,在這孩子被帶入塔中的一年裏,他從來不吃飯,也沒說過話,連陽光都令他恐懼,一直靠著牢房裏的魔力才勉強維係住了生命……那時候他隻有十歲,就已經步入監牢,失去一切了。”
“……”
我不知該對這樣的故事評論什麼,隻能沉默著聆聽。
這已經是兩百年前的舊事了,從格雷的敘述中,我卻能感覺到他仍然記憶猶新,可見這對當時的他造成了怎樣的影響。
他繼續說下去,用平靜的語氣講述這場注定的悲劇:
“所以,很自然的,我對他感到同情。
從那之後我總會去偷偷看望他,給他帶些糖果和點心,不是有意的,隻是走著走著就到了那所牢房前,手上又恰好拿著一些小孩子會喜歡的零食而已。
那時候我大概和你現在一樣大,剛剛進塔沒幾年就躋身於高階魔法師的行列,年輕氣盛。
我沒有瞞著奧斯瓦德,雖說也瞞不過他,可奧斯瓦德也同樣沒有阻攔我,我隱隱察覺到他想借這個機會給我上一課,卻仍然覺得自己沒有任何過錯,執迷不悟……
但那孩子始終恐懼著什麼,從來不肯與我說一句話。”
格雷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久久沒有回神,直到我晃了晃他的袖子,他才再次清醒,又看向我:
“伊妮特,你知道嗎?魔族比人類要敏感許多,像動物一樣,他們天生就能察覺出混在人群之中的強者,並會對比自己強的人充滿恐懼與戒備之心……”
旁觀者清,經過他的提醒,我立刻想明白了,“他怕的人,是你。”
格雷讚許地點點頭,“我花了很久才意識到這一點,原來他不是一直蜷縮在床底,隻是那天我的出現嚇到他了而已。
他畏懼我,我也沒在意,畢竟從一開始我就不是圖他的友誼,隻是想讓自己的良心稍微好過一些罷了,我依然每天給他帶零食,也不管他吃不吃……”
格雷突然想起什麼,握住我的手,像是找到了同好一般,興奮地對我說道:
“伊妮特,埃莫洛德是你一手養大的,你應該是知道那種感覺的吧?
一個幼小又無力的生命,違抗自己的本能,一點點從恐懼中走出,顫抖著靠近過來的感覺……”
我理解地點點頭,“像是得到了幼貓的信任一樣。”
“沒錯,過了大半年,那孩子終於不再躲避我,恐懼褪去後,他的眼睛逐漸變得亮晶晶的,會乖巧地用雙手接過我遞過去的點心碟子,有時甚至還早早趴在牢門的小窗上,對我的到來翹首以盼。
不知是不是打開了心房的緣故,他也不再排斥牢房中的一日三餐,連臉頰都圓潤了起來,每一天,他都變得更加有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