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給過克萊婭這種承諾,是因為如果我說到卻沒有做到,那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現在的我,能做到。

……我必須做到。

克萊婭觀察了我半晌,又或許隻是在發愣而已,但最終也並沒有露出我預想中的笑臉,而是困惑道:

“那你為什麼還是如此悲傷?”

我輕笑著說道,“沒有啊,能夠回家,我真的很開心。”

“……”

克萊婭定定地看著我,看來她先前沒有誇張,她的確可以看穿我是「如何欺騙自己」的。

“伊妮特,你信中寫的那個女孩——阿斯特萊雅——她怎麼樣了?”

“她……”

我嚐試平淡地向她敘述這件事,卻隻是哽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克萊婭沒再多問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她擁住我,一下一下地輕拍我的背。

我在她麵前無處遁形。

“姐姐……她死了……我沒能救下她,反而被她拯救了,阿斯特萊雅把自己的心髒撕碎了才救下我,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沒能為她做到……”

殺死坦塔羅斯之後,有種空虛感一直在我心中膨脹、壯大。

我原本期待著「複仇」這個舉動可以帶走一些痛苦,而痛苦也的確停止了片刻,可它們隻是被短暫地埋沒了,麻木之下,它們從未真正離去。

……也許這種感覺永遠不會離去也說不定。

“我以為自己成長了,已經變得強大了,這一次,終於能夠保護自己心中那些重要的人了,可到頭來,我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

原來什麼都沒有改變啊。”

我逐漸抓緊克萊婭的衣襟,感覺自己仍然無力得像個孩子,而姐姐就是那個能幫助我、解救我的強大依靠。

“她說我們能再次見麵,因為我會找到她……”

“你不相信她麼?”

“我想相信她,可是……可——”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克萊婭捧起我的臉,一次又一次地為我擦去眼淚。

人死不能複生,我在這哭沒有絲毫用處,可即使這場訴說毫無意義,克萊婭仍然聆聽著我的痛苦,仿佛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我稍稍緩過來,透過摩挲的淚眼看向她,像求助一般問道:

“可如果沒有那麼一天呢?姐姐,怎麼辦啊……”

我從來都不是那種,能夠不憑借證據就盲目地將信任交付出去的人。

在心底某個角落,一直被我壓抑著的質疑聲音終於高喊了出來:

【如果她騙我了呢?】

【如果阿斯特萊雅從來沒有過預言的能力,隻是想讓我心安地活下去,才編造了一個白色謊言呢?】

【如果這就是她的結局……】

克萊婭抬起我的下巴讓我與她對視,她輕柔卻清晰的低語聲蓋過了我所有雜亂的思緒,像是陽光從厚重雲層中透出那般,她照亮了深陷黑暗之中的我:

“伊妮特,既然你已經如此愧疚了,那就別浪費她給你的新生,一分一秒都不行。

從今天開始,你胸膛裏跳動的這顆心髒,一刻都不允許停歇。

直到再次找到她的那一天。”

我點點頭,接受了這唯一的選擇: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