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想,也許這就是他偏心西澤的原因,對方的那份頑皮讓他想起曾經的自己。
差點忘了,在剛接他進魔塔的那幾年裏,奧斯瓦德還是挺平易近人的……從這之後再過十年吧,等他長大了點,奧斯瓦德把情感完全隔絕掉後,他就再沒見過老師的笑臉了。
他有些驚異於自己還能記得這麼久遠的過去,但轉念一想,也對,要是自己不記得,坦塔羅斯也不會在他大腦內調取出這段記憶了。
“那你還在等什麼呢?”
記憶中的老師冷不丁說道,一如往常的溫和笑臉湊近過來,卻透著寒意,他的瞳孔緊縮著,加西亞知道,這是老師發怒的前兆。
“你不會是心軟了吧?加西亞。”
這個時間點,雖然距離奧斯瓦德自殺還有不少年,但前任塔主已經早早想好要把自己的記憶留給徒弟了。
所以,師徒二人都知道,徒弟早已從老師的記憶中得知了解除夢境的方法,卻仍停留在這裏,白白浪費時間。
“……我沒有心軟,隻是有個問題想要請教您,而且,我現在還不是很急。”
夢中的時間與現實的時間流速不同,根據奧斯瓦德當年的推算,大概差了六十倍。
剛剛,在他徹底昏厥之前,在一瞬間內給坦塔羅斯下了幾層束縛,掙脫束縛大概需要六秒,以他們剛剛的距離,坦塔羅斯衝到他麵前並使出殺招隻需要兩秒,也就是說,他現在有八分鍾時間。
八分鍾,他可以留在記憶中,問奧斯瓦德那個困擾了他許久的謎團——
“您後悔了嗎?”
加西亞知道這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在對方留下的記憶中已經十分明晰——第二個才是他真正的問題,“如果再給您一次機會,您會舍棄塔的職責,用黑魔法去拯救聖女嗎?”
對方並沒急著回答,隻是笑著搖了搖頭,頗有種陷入反複無常命運中的無奈感。
“你也陷入一樣的困境中了啊……”
“……”
“加西亞,我隻是你記憶中的虛影而已,並不是真正的「奧斯瓦德」,我給出的答案隻不過出自於你對他的了解罷了……這樣真的有意義嗎?”
“對我來說,有意義。”
“好吧……”
奧斯瓦德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隨著這個動作,他像是卸掉了一張畫有溫柔笑臉模樣的麵具那般,俊俏的臉上隻剩下疲憊,一瞬間仿佛老了幾十歲。
是的……這才是老師的原本樣子,這才是加西亞習慣的奧斯瓦德。
“很後悔,而且每天都會更加後悔,像滾雪球一樣,隻不過永無止境——”
男人空洞無物的雙眼看向他,他一瞬間就明白了,不……他一直知道的。
奧斯瓦德困在過去,困在自己被逼無奈的決定之中,曾經明亮的雙眸如今黯淡無光,支撐身體的並非靈魂,而是作為魔塔主的職責。
“——但無論重來多少次,我都不會更改那個決定。”
加西亞站起身,八分鍾馬上到了,他用這具孩童的身體向著昔日的老師行禮,對方毫無反應,已經陷入絕望的情緒中了。
“請放心,我不會讓您所做的一切都白費的。”
他抬起手,“失禮了——”
鎖鏈瞬間穿過老師的額頭,即使知道這個人隻是幻象而已,他也想盡量用來不及感覺到疼痛的方式殺死對方。
隨著幻影奧斯瓦德的死去,夢境的世界也跟著逐漸崩塌,加西亞睜開眼,麵前的公爵府還是像八秒前一樣一片狼藉。
“再見了……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