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亞從容地站起身,環顧四周,造夢術的釋放範圍超出了他的預估,魔塔眾人都已經陷入沉睡,連遠處一直處於混亂鬥爭中的睡蓮黑巫師們都和公爵府騎士團一起昏了過去……
可在這敵我不分的法術作用下,除了加西亞和坦塔羅斯,竟然還有一個人也清醒地站立著,並與後者打得難舍難分——
……尤裏西斯·伍德洛?
加西亞驚訝片刻,邊在手心蓄起魔力,邊把這人的名字暗暗記在了心裏。
他本以為自己醒來就會直麵坦塔羅斯的攻擊,卻沒想到,竟然還有其他人會比他更先逃脫造夢術的控製。
他第一次將目光落在了尤裏西斯身上,在伏恩的轉述中,青年似乎隻是一位很能打的醫者而已,但現在看來遠遠不止於此。
畢竟隻有很少部分覺知能力強的人能第一時間就辨別出自己正身處於夢境,而且,就算知曉破解造夢術的方法,能立刻下手的人也少之又少……
這法術的殘忍之處就在於此,整個夢境都是圍繞著被施法者心中最珍視的人搭建出來的,想要摧毀夢境,就必須先殺死那人才可以。
有多少可憐人,明知是夢也下不去手,永遠困在了夢境之中……
當然,也有像他的老師奧斯瓦德那樣決絕的人——在造夢術的反複折磨下,無數次親手殺死自己的戀人,卻在這過程中磨滅了生存的意誌,淪為一具行屍走肉。
『轟轟——』
赤紅的巨大光球迎麵而來,坦塔羅斯堪堪躲過,雖然沒有軀體導致他不會死去,但受到傷害仍然會折損他的魔力,還是能躲則躲比較好。
他看向發動攻擊的加西亞,扯出了個輕蔑的笑臉,“你醒來得比我預想中的要慢了許多,看來我判斷失誤了,還是奧斯瓦德要更加冷血無情一些啊——”
他說著又向右一閃身,同時,開啟護盾吸收了尤裏西斯的雷擊。
“——我的造夢術,甚至困不住他一秒。”
……這是理所當然的。
加西亞深知,直至今日,他的實力也完全與奧斯瓦德沒有可比性,後者在曆代魔塔主中是壓倒性的強大。
坦塔羅斯這種人,喜歡在對戰中尋找對方情感上的痛點,所以加西亞完全沒理會他,此時,他對身旁並肩作戰的尤裏西斯更感興趣。
雖然惡靈在法陣的壓製下發揮不出一半的實力,且又在費力維持著造夢術,可尤裏西斯卻在抵禦他攻擊的間隙中仍留有餘裕,甚至還故意引導對方遠離昏迷的人群……
擁有如此實力的人,很少會不被塔所召喚,除非……
青年突然主動對上了他懷疑的目光,問道,“魔塔主,你是怎麼醒的,能把剩下的人也叫醒嗎?”
“……你難道不知道解除造夢術的方式嗎?那你是自己怎麼醒來的?”
“我就沒暈過去啊。”尤裏西斯納悶道,“我剛剛正在幫衛兵們阻隔黑魔法,突然所有人都倒下了,怎麼叫也叫不醒……”
整座莊園中,現在也隻有他們兩人一魂還是清醒的,其餘所有人都被造夢術拖進了深淵,坦塔羅斯沒辦法,也沒理由單獨留下這個戰鬥能力卓越的年輕魔法師……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沒中招。
加西亞麵色如常地回答對方,“外界刺激是沒有用的,如果他們自己醒不過來,就隻有施咒者主動停止才會有效……
繼續消耗坦塔羅斯的魔力就可以,等他不得不解除造夢術,好用這份魔力保命的時候,他們自然就醒了。”
他說話時完全沒避著惡靈,因為感覺沒有必要,就算隻剩下他自己,封印此時的坦塔羅斯也不算難事。
聽到「保命」二字,坦塔羅斯眼中的契約之印再次亮起,從牙縫裏擠出憎恨的聲音:
“不會給你這種機會的。”
短時間內第二次使用能力會成倍地消耗魔力……看來坦塔羅斯也有點慌亂了。
加西亞步伐一頓,這次他想爭取做到快去快回,就順從地閉上眼,毫無反抗地陷入了夢境之中。
…………
睜開眼的瞬間,雖然記憶中的房間裏站滿了人,但加西亞立刻就確定了這回造夢術要他殺死的對象。
這段回憶還是嶄新的,就發生在幾個月前,是女孩在回公爵府前與他的最後一次會麵。
……他們都知道,下一次見麵就是永別了。
“加西亞,你是怎麼做到的?一個人要如何撕裂自己的靈魂?”
銀發少女有些走神地凝視著他,他知道這代表對方又借助他的臉回憶起了別的什麼人,他已經習慣了,卻仍然會為此感到煩躁。
少女的目光閃爍了一瞬,這才繼續說道:
“我也能分離十分之一的自己出來嗎?讓她……繼續留在奈哲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