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自古憂患深,愛恨本就癡和嗔。
天命多難非在我,何必生此惹禍身。
————開場卷詩《癡恨》
中原,楓華穀
自懂事起,陪伴墨雲徽的隻有家中空蕩蕩的大房子,他從未感受過親人溫暖的懷抱,亦從未見到過他人發自內心的笑容,每日能接觸到的,也隻有幾個負責照顧他起居的隨從和侍女。
是的,在他的記憶裏,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和其他親人,唯一算得上親人的就是那個對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女人,女人從未透露過自己的名字,因為所有人都稱她為主人。
當他學會說話的時候,這個女人教他稱自己為玉姨娘,原本玉姨娘對他也是極好的,無論是富足的物質生活,還是關懷備至的噓寒問暖,完全對其視如己出的對待,但是隨著他在七歲生辰時遇到一個男人以後,全都改變了。
那天,他獨自在自家的莊園門口的空地上用小棍逗著地上搬家的螞蟻,不知不覺就出了神,當他再抬頭的時候,發現自己身邊突然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頭戴鬥笠的男人全身都裹在漆黑的罩袍裏,隻露出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嚇得他連連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男人眼睛先是凝視著自己家裏的莊園,然後又凝視著他。
男人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稚嫩的臉上看了很久很久,眼神裏的隱隱帶著一絲複雜,然後淡淡的吐出一口氣問道:“你叫墨雲徽?”
墨雲徽眼睛死死盯著男人,從小就沒有見過陌生人的他,在內心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害怕,但是當那全身都裹在罩袍裏的男人突然問他話時,他雙腿已經開始不由自主的有些顫抖。
男人很明顯看出了他的躲閃和害怕,於是取下自己的鬥笠和麵罩,露出真實麵容的男人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凶神惡煞,平和淡然的麵貌反而給了他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七歲的墨雲徽盯著男人定定的看了很久,當他確實對自己沒有惡意之後,方才默默的點了點頭回應他,然後他便重新開始打量起了男人。
男人見狀,索性就脫去了身上罩袍,露出自己的一身裝扮,踱步到墨雲徽的身前,然後俯下身子朝墨雲徽伸出自己的一隻手,墨雲徽看著伸過來的大手,又看了看男人的表情,亦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你的家人在嗎?額……或許……你該稱他玉姨娘,對吧?”
墨雲徽點了點頭,如豆般漆黑的眼睛裏發出炯炯的光亮,很高興的回應道:“你知道她?那麼,你也應該認識我爹娘?”
“是的,我知道。”男人回應道。
“那我帶你去見她。”說著,他上前擒住男人的大手,死死的不願意放開。
“請一定要告訴我爹娘的下落,哪怕是告訴我他們的一些事情也好。”
“好吧。”
男人沒有拒絕這個七歲的孩童,隻是任由牽著自己的手往莊園深處裏走去,然後靜靜的跟隨在他的身後,眼睛片刻不離的默默的注視著孩童的背影。
於是,墨雲徽將這個男人帶到自己的玉姨麵前,然後向玉姨述說著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承諾,孩童喋喋不休的訴說著對和父母重逢的渴望,卻全然沒有注意到此時兩個大人臉上的表情。
兩個大人互相看著,都沉默了良久良久,終於,那個中年男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一臉平靜的對麵前的女人問候道:“久違了,玉衡師妹。”
“是啊,好久不見了,藏鋒師兄。”女子起身行禮並回應道。
墨雲徽看到兩人熟識的模樣,終於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們兩個認識啊?”
然後,他便被女子指使著去叫下人上茶,很明顯要將他支開,因為女子的手邊明明就放著一壺剛剛沏好的茶,此時正冒著嫋嫋的熱氣。
但是他卻不敢不聽從,畢竟她從來對自己都十分嚴厲,所以隻得按照女子的意思退了出去,但是好奇心使然下,他卻並未走遠,而是靜靜的貓在門外的牆根下,伸出半個腦袋偷看著屋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