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先生沉默不語。
他們這些老家夥都是當年誓死跟隨魏仲越魏王爺的老人，當年魏王爺造反失敗，他將所有罪責一人扛下，保下了軍中兄弟。
他，謝昌，尚年慶，魯大，還有許多兄弟……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小主子長大，私兵也在暗中訓練，眼看大業之日指日可待。
尚年慶死了，他一直潛伏在南地，一步步地走到江南府知府一位，為他們造反提供財物；
魯大死了，他以戲班子的名義，四處演出，廣收孤兒幼童，然後培養他們所需的眼線；
如今，謝昌也死了，死於為小主子試毒；
他們這些人，就算是死了，也就死了，墓碑上連個真實的名字都不能擁有。
眼看大業受阻，身邊的兄弟們一個個死去，而眼前小主子又執迷不悟，莽撞激進，荀先生突然心生悲涼之感。
四處奔波，提心吊膽，刀光劍影的，這二十年到底值不值得？
“罷了罷了，就聽小主子的調遣，小主子說什麼便是什麼。”荀先生聲音疲憊道。
回去的時候，荀先生望了望漆黑的夜空，沒有一丁點光亮。
本來都在他計劃之中，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對，是從小主子上戰場開始的。
他們根本沒想過讓謝家軍全勝而歸，謝家軍如今是不如謝老將軍在時那般厲害了，可畢竟實力擺在那裏，不容小覷，也是他們造反路上的阻礙。
於是，他們便想借著宸國之手，除了謝家軍。
所以，就有了小主子夜襲敵營，結果被敵軍發現的場景。
他也料定了謝常青那個蠢的，必然會率大軍去救人。
謝常青平庸至極，打仗不行，可極其寵愛自己這個獨子“謝以淵”，必然會舉兵相救。
果不其然，謝常青率軍前來，落入陷阱，死無全屍，還連累小主子跳崖逃生，險些出事。
謝家軍經此一役，確實元氣大傷。
可誰能想到，宸國這麼不爭氣，就這樣，竟然還沒能打下宛郡城！
反而還被前來救援的秦肅接連攻下三城，割地賠款，士氣大振。
——此為一失策。
其次，一般洪澇在夏秋兩季，朝廷也不知道刮了哪門子邪風，年初，突然想著來查看堤壩。
而且是悄無聲息，之前他們一丁點風聲都沒聽到。
來的人還是皇上寵愛的寧德公主！
這下就算他們想收買，都難以實施下去。
路上也曾派人攔截刺殺，都被寧德公主一一擋了回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將尚年慶花二十年，在江南府布下的關係網，一網打盡。
——此為二失策。
如今，便是三失策，突然冒出來一個宸國太子，竟隻是為了爭風吃醋，處處想要害死小主子……害的謝昌也因此喪命。
荀先生想來想去，不明白他們這麼多年的謀劃，眼看快成功了，怎麼就接二連三的遭遇重創。
如今，寧德公主和小主子的婚約也解了，皇帝如今是礙於謝常青剛死，好歹為國而死，不想讓文武百官寒心，才沒有下罪小主子。
那以後呢？
失了寧德公主這棵大樹，失了皇室的信任，是否還能成事？
荀先生眉頭皺起，陷入沉思，許久，他又折返回書房。
進門第一句話便是：“小主子，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我們諸多不順，而這些事中，好像都有一個人的身影。”
“你想說什麼？”謝以淵原本對於他的去而複返，有些奇怪，還以為他反悔了，想要改變主意，不讓他報複姬睿騫。
沒想到他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寧德公主薑姝予，是寧德公主薑姝予，邊疆戰場的事有她，她與秦肅一道；江南府貪腐案有她，是她假借你下落不明，心情抑鬱，去江南府散心的由頭私下徹查，打得我們措手不及；還有戲班子的事……徹查此事的監察禦史曹振芳，就是她推薦給皇帝的；最後……宸國太子為何要針對你？”
“也是因為薑姝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