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3)

第四十七章

是夜,加拿大的溫度愈降了一層。雖然病房裏足夠暖和,但望著窗台上堆疊如毛的積雪,白微嬈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祁超在的時候,梁慕堯安靜地像是個不會說話的小啞巴。等祁超走後,他就開始和白微嬈鬧騰,結果鬧到了晚上,才終於睡下。白微嬈怕他冷著,就抱著他一起捂在被窩裏。一睜眼就能看見梁慕堯恬淡的睡顏,白微嬈心滿意足。

現下的情狀,讓白微嬈覺得,像是回到了梁慕堯還在繈褓裏的時候。那時候他剛出生,身體不太好,在醫院的保溫箱裏待了整整一個月才出來。白微嬈擔心他,加之產後抑鬱,整個人都精神惶惶的。梁淮則為了安撫她,就把梁慕堯抱到了她的床邊,沒日沒夜地守著他們倆母子倆。那時候她才二十歲,也不懂得怎麼為人母親,梁慕堯的所有都是梁淮則照顧著的。哄他睡覺,替他衝泡奶粉,喂他喝下。

那時候也是像現在這樣,她隻要睜開眼,就能看見梁慕堯。唯一不同的是,現在少了一個梁淮則。

白微嬈還沉浸在回憶裏,梁淮則的臉就莫名浮現在了她的眼前。白微嬈愣了愣,才撐起了身子,對他吐了一句:“你來了啊……”

“嗯,今天照顧了他一下午,累得夠嗆的吧。待會我帶他回酒店,你要是想他,我明天再把他帶過來。”梁淮則俯下身,掀開被子,伸手就要把梁慕堯給抱起來。

“等等。”

白微嬈驀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溫熱的體息透過層層衣物的隔閡,穿透梁淮則的皮膚肌理,擾得他心猿意馬。他停下動作,問她:“怎麼了?”

白微嬈睜著大眼睛看他,水霧濃濃:“能別把慕堯帶走嗎?外麵的雪很大,他在空調裏待了一天,出去溫差不適應,鐵定會感冒。”

“小嬈,你現在小腿骨折了,不方便活動。等明天早上,我早點把慕堯送過來,也是一樣的。”

這些天裏,因著肚子裏的變化,白微嬈的情緒也產生了波動。聽見梁淮則說要把梁慕堯帶走,她沉默片刻,蓄了滿眼的淚說:“梁淮則,能別把慕堯帶走嗎?我快三個月沒見他了,心裏難受。”

梁淮則本就是難以拒絕白微嬈的,加之現在她泫泫欲泣帶了點哀求的模樣,他不由地心疼:“好了好了,那今天就不把慕堯抱回去了,就讓他跟著你睡,這樣可以了吧。”

白微嬈仰了仰頭,朝他點了點頭:“梁淮則,我一個人還不太會照顧他。今天晚上……你能不能……別走了。”說完後,白微嬈的臉頓時紅了半邊,她細細想了想,才覺得這句話充滿了曖昧,特別是加上了今天晚上這四字定語。

“好。”

梁淮則自然是求之不得。

大概是白天睡得多了,到了晚上,白微嬈出人意料地一直睜著眼睛,沒有絲毫的睡意。她時不時地就給梁慕堯捋捋頭發,時不時地俯下身溫柔地親吻他。梁淮則靜坐在沙發上,觀望著他的小妻子和兒子,隻覺得心都快融化了。

沙發狹小,梁淮則沒辦法躺下,隻得撐著下巴眯了會。白天裏醫院工作忙,他也很少能抽出空來陪白微嬈。現下,能在夜裏安守在她的旁邊,他倒也是心滿意足了。

時間一晃就到了半夜,其間,白微嬈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梁淮則就立刻機敏地醒來。有時候白微嬈隻是翻個身,有時候隻是給梁慕堯蓋蓋被子。隻是這樣一來二去的,梁淮則不能睡得安穩,倒是讓白微嬈心疼了。

白微嬈躊躇很久,也不知道表達。思來想去,她輕輕地咳了一聲,以不吵醒梁慕堯的分貝,成功引起梁淮則的注意。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梁淮則正是不解,卻還是依順她的意思,靠了過去。

白微嬈思來想去很久,才拋出了個話題:“你白天裏挺忙的吧,我看你坐在沙發上,都睡著了好幾次。”

“還好,就是幾年沒做手術了,手生的很。最近一直在嚐試著從外科小手術開始,找回以前的感覺,所以近期還算比較忙。”末了,他還猶疑不解地添了一句:“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白微嬈還記得,早幾年梁淮則剛從學校畢業,也是從外科小手術開始的,那時候梁淮則起早貪黑,有時候回到家已經是半夜了。她記得梁淮則說過,因為手術是無法確定時間的,很有可能因為病人的意外情況,就要不吃不喝地在手術室站上一整天。彼時,他回家時總會克製著不吵醒她,但是他睡著時愈發沉重的呼吸聲,總能讓白微嬈在一秒內就感知到他的回歸,而後,開始一場徹夜無眠的心疼。

思及至此,白微嬈沉默片刻,才終於下定決心。她將手從被窩裏掏出來,掀開一個被角:“上來吧,明天還要繼續做手術呢。在沙發上眯著也總不是事,第二天肯定是要腰酸背疼的。”話一說完,她才發覺自己似乎關心過了頭,隻得幹巴巴地補上一句:“反正這病床也大的很,多你一個沒問題。”

梁淮則自然是看得出她的心思的,和她相處近十年,白微嬈一個細微的表情,就足夠讓他讀懂一切。他眼尾淡淡上翹,薄唇抿出一個好看的彎鉤,說了句:“也好。”

他剛一躺下,周身清淡的鬆木氣息就立刻霸占了白微嬈所有呼吸。白微嬈睡在左側,梁淮則睡在右側,中間橫了個梁慕堯,是他們共有的孩子。那樣的場景,溫馨極致。

病床本來就是為單人設計的,一下子躺了三個人,當然是略顯擁擠的。病床隔欄僅是一層矮小的不鏽鋼防護,如果睡相差一些,夢中不小心一跨,就會摔下床去。可偏偏,白微嬈就是這麼一個睡相極差的人。梁淮則猶豫片刻,仍是固執地伸出了手臂,穿越她脖頸裏的空隙,緊緊地將她往懷裏靠。

白微嬈掙紮了一下,但又怕吵醒梁慕堯,隻得作罷。她輕聲嗬斥他:“梁淮則,你到底要幹嘛。”

“這床太小,你睡相不好,靠著左邊容易掉下去。況且你現在腳上還纏著石膏,萬一摔下去了,傷上加傷會出事的。我抱著你總是安全點,再說這樣也能讓慕堯更暖和些。”

梁淮則說的頭頭是道,但偏生白微嬈就沒有這樣的覺悟。她腹誹他很久,甚至還在心裏默罵了他千百回,但腦袋還是很自覺地往他胸膛邊靠了靠。畢竟,她要是一個人摔下去肯定沒事,最多就是多疼幾天。隻是肚子裏還有個小的,她不敢冒這個風險。隻是,她又覺得梁淮則這個人挺過分的,明明可以自己主動請辭睡沙發的,卻居然還把抱她這件事說得理直氣壯,倒像是她理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