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連白微嬈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回到梁家的。
她剛一推開門,就看見了她預期中想念的身影。他矮矮小小的窩在沙發裏,像是下一秒就會整個人陷進去一樣。
白微嬈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邊,連伸出去摟住他的那一雙手都是顫抖的。
“慕堯……”
他朝她甜甜地笑,時不時還往她的身後探探頭,像是在找尋著什麼:“阿姨你回來啦,爸爸也回來了嗎?”
白微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細膩的頭發還像是小時候的稚嫩,她依稀還能回憶起嬰兒身上那股獨有的奶香味:“不知不覺,你都長這麼大了。”
梁慕堯聽不懂她的話,隻是呆呆地被她摟在懷裏,咯咯地朝她笑。
“慕堯,叫一聲媽媽好不好?”
“媽媽。”梁慕堯很爽快地應了一句。
這久違的二字,白微嬈聽得熱淚盈眶,很久之後,她才慢慢吐了一句話。
“慕堯,媽媽在。”
小孩子柔=嫩的皮膚,要比成年人還要暖上幾分,白微嬈觸到他的皮膚的時候,滾燙地像是被燒著了一樣。心裏燒得疼,卻一點都不願意撒手。
炙燙的眼淚從白微嬈的臉上滾落,一直滴到梁慕堯的臉上。酥酥麻麻的感覺,讓梁慕堯忍不住伸手去摸,結果卻摸到了一片溫熱的淚水。
“阿姨,你怎麼哭了。”他昂起頭,伸出小手就要給她擦眼淚。
她俯下頭吻了吻他:“沒什麼,隻是覺得慕堯一夜之間長大了,有點感動。明明之前還是個皺巴巴的小娃娃的,現在都快長得我都認不出來了。”
白微嬈還記得,梁慕堯剛出生的時候,梁淮則一定要說他長得像她。他陪著她隔著育嬰室的玻璃窗偷看他,可梁淮則指指點點了好久,白微嬈也沒能從梁慕堯身上找到與自己的相同點。她那時候還納悶,一個皺巴巴的小孩子要怎麼看得出長相,現在看起來,倒是梁淮則在撒謊了,他明明一點都不像她,他明明身上全都是梁淮則的影子。
一旦想起梁淮則這個名字,白微嬈的心底又痛又癢。
梁慕堯撓了撓頭:“阿姨你明明前天才走的。”他站起來比劃了好一會,納悶道:“是我長高了嗎……”
“沒有,阿姨隻是覺得,好像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見到慕堯了。”
“那阿姨每天都陪著我,看著我好了。”
白微嬈怕梁慕堯難以接受她就是他的親生母親的事實,隻好用阿姨的這個幌子搪塞著自己。隻是每每提到這個稱呼,都像是在往自己的心上紮刀子,每一道,都是作為她忘記了梁慕堯那麼多年的懲罰。
望著梁慕堯肖像梁淮則的那張臉,白微嬈所有的回憶都在發酵。她想,如果當初沒有回國,如果梁慕堯沒有出生,那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或許她可能就會一輩子像是個盲人一樣,永遠都看不見真相。
直至現在,她仍舊不知道,梁淮則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梁成濤就是害死她父親的那個仇人的。大概是某天她在他懷裏醒來,玩弄著他的頭發,對他抱怨:“我覺得世界上有些事情真是太過巧合,我恨的那個仇人姓梁,你也姓梁。”又或是在加拿大的某天,她從父母死亡的噩夢中新來,抱著他大喊大叫:“梁成濤,我恨你,我要殺了你!”
白微嬈不知道,梁淮則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精心策劃著欺騙她的,以致於讓活在欺騙中的她,還能幸福地像是個傻子。
不過真相永遠是有揭穿的那一天的,恨,也終究是那一枚即將爆炸的定時炸彈。
因為梁淮則好友葉衍南的妻子許茉得了腦瘤的關係,梁淮則隻好抽空回了一趟國內。起先,他是不願意帶上白微嬈的,但最後仍是沒能禁得住她的軟磨硬泡。那時候,白微嬈還懷著八個月的身孕,肚子裏的梁慕堯也在緩慢地生長著。似乎,一切都還是剛剛開始時,甜蜜幸福的樣子。
越是甜蜜幸福,仇恨來臨的那一刻越是支離破碎。
給許茉做完手術之後,她的預產期意外提前,而梁慕堯也是在他們的毫無準備下出生的。她那時候也不過才二十的年紀,自己都是個孩子,又談何照顧一個跟她一樣的孩子。也因此,有關於梁慕堯出生的一切,都是梁淮則親力親為的。即使她恨他的欺騙,偶爾想起那些回憶的時候,也是滿腹甘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