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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傍晚,霍音像是個孤魂野鬼一樣走在路上,看著小街上的燈火通明,她第一次找不到了方向。以前,梁淮則是她的天她的地,走到哪裏,梁淮則的方向就是她的方向。
而現在,她漫無目的的腳步,隻是為了晚一點看見他,或者永遠都不要看見他也好。
最後,是梁淮則找到了她。那時候,霍音還坐在石板橋上,她的腳下是平靜的河水,隻消她往後一仰,她就能直直得跌入水中。她不會遊泳,這樣掉下去,沒人救她,肯定是會死的。
梁淮則見到那一幕的時候,是後怕的。
他想著自己要快一點跑上去把她抱住,又生怕自己的腳步太快,嚇到了她讓她腳步不穩跌下去。這樣的膽戰心驚,他之前經曆過兩次,一次是白微嬈第一次離家出走的時候,第二次是她得知真相背棄他離去的時候。那股提心吊膽的味道,梁淮則至今回憶起來,仍舊膽怯。
終於抱住霍音,把她從石板橋上拽到自己懷裏的時候,梁淮則覺得自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他壓低了聲音問她:“怎麼不回鎮上找我,我很擔心你。”嗓音溫柔,如同腳下的一汪河水,平靜如流,但湍急起來卻也足以噬人。
霍音從他的懷裏抬起頭,臉上還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嗓音悠遠:“梁淮則,你是不是怕我掉下去,然後死了。”
“別說死,不吉利。”
霍音笑笑:“梁淮則,你曾經是個醫生,即使那些年的醫學書都白讀了,你也不應該像現在這樣信奉這種吉利不吉利的東西。”
“梁淮則,你快變得不像你了。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太不像你了。”
梁淮則第一次語塞,很久之後他才憋出一句話:“我早就不是我了。”
他也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對誰說的,是霍音,亦或者……是白微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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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時間太晚,梁淮則和霍音已經來不及趕回市裏了,隻能將就著在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下。
洗漱完畢之後,霍音睡在左側,梁淮則睡在右側。原本應該相擁的兩個人,中間卻隔著極大的空隙,如同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臨睡前,梁淮則關燈,照例俯下身去給她送上一個晚安吻。如果他的年紀還沒有老到忘記十年前的一切,他應該記得,他的小嬈,是最喜歡在臨睡前吻他的。
而現在,隻是角色互換了。
霍音不落痕跡地撇開了臉,躲開了梁淮則的吻。隔著昏黃的燈光,她似乎看見梁淮則的臉上開始有了幾條細微的皺紋,像是一瞬間老了。
梁淮則見她不願意,也就不勉強她,關上了燈就在一旁躺下。
“梁淮則,你去過我的老家嗎?又或者,是派人去過我的老家。”
黑暗中,無法看清梁淮則的表情:“什麼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
“沒去過。”他篤定。
霍音忽的笑了起來,像是諷刺,又像是自嘲:“我跟你說一個特別荒唐的事,我今天下午在旭橋巷的時候,居然有人告訴我,隻要拿著我的照片,說是認識我,就能拿到白花花的三千塊錢。”
“梁淮則,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那麼好賺錢的事情嗎?如果有,那我也想要。”
背對著霍音的那個人,久久沒有回應。許久之後,久到霍音以為,他不會再有回答的時候,他才慢慢地吐了兩個字。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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