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尖細的聲音傳遍整個大殿,堂下文武百官神色各異。
這份奏疏,皇上沒有私下批好給吏部刑部發指示處理高瀚遠,而是於朝堂之上亮出,這是一個信號——他想敲打六皇子黨。
畢竟高瀚遠是六皇子黨羽這件事,這裏站著的大部分人心知肚明。
作為太子黨核心,內閣首輔楊和謙很快意識到這是個攻擊六皇子黨的好機會,可還沒來得及示意同黨出列發起進攻,內閣次輔兼吏部尚書呂興文已經在太監念完全文之後,二話不說站了出來。
“皇上,杭州知府高瀚遠乃浙江布政使梅承安向吏部舉薦,臣身為吏部尚書,未能任用賢明,出此奸人,臣羞愧難當,求皇上治罪。”
說著,跪下去磕了個頭。
能一路爬到內閣次輔的位置,成為六皇子黨派核心人物,呂興文靠的可不僅僅是六皇子舅舅這層關係。
遊走於官場幾十年,他的反應極快,知道皇上當眾念出這奏疏,就是想要敲打他們六皇子黨,越是畏縮,太子黨越是會抓緊這個把柄攻擊,因此當機立斷,主動站了出來請罪。
首輔楊和謙低頭斜睨了跪在地上的呂興文一眼,心裏冷笑一聲。
反應倒是快。
景曆帝沒有說話,沉默起來。
大殿寂靜壓抑,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等著皇帝的表態,尤其是六皇子的黨羽。
不知過了多久,景曆帝開了口,第一句話就定了此事的基調:“人心似水,不可能時刻掌控,罰你三個月月俸,引以為戒,起來吧。”
呂興文稍稍鬆了口氣:“謝皇上。”
對他的懲罰並不重,證明在高瀚遠貪汙案這件事上,皇上不想牽扯太過,不然肯定會重重罰他這個六皇子黨的代表人物。
景曆帝看著下麵神色各異的官員,從龍椅上起身:“去年夏季浙江大水,冬季北方又有冰災,時政多艱,百姓多苦,可他高瀚遠偏值此多難之際盤剝百姓,貪墨錢糧,聖人之書都讀到哪兒去了!”
百官皆跪了下來。
“呂興文,你的罪朕可以寬恕處之,可浙江這攤子爛賬不能不查!吸血的蠹蟲朕勢必要揪出來!”
“皇上聖明!”呂興文高呼。
“皇上聖明!”百官跟著齊呼。
***
下朝之後,內閣首輔楊和謙被景曆帝留下擬旨,其他官員則各自散去。
六皇子秦縱回到府邸之後,拍的桌子砰砰作響。
“那賀臨的奏疏不是已經被攔下了嗎!怎麼又出現在了父皇手中!”
換了別人,秦縱可能都不會那麼生氣,可江浙一帶向來是賦稅重地,浙江就是他的錢袋子!那些官員每年弄來的銀錢占了他收入的一半!
與官員交好,與太子抗衡不是件容易之事,上下打點皆需要花錢,若此次沒處理好,浙江的黨羽都被打掉,這以後還怎麼過!
相比之下,呂興文則淡定許多,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慌不忙的理著朝服:“殿下別急,依臣之見,事情不會太過於嚴重,若皇上真有心打擊我們,就不會隻罰我三個月俸祿,還選他來主審高瀚遠了。”
***
六月二十三,錦衣衛指揮僉事沈拓攜紋龍金黃的聖旨,到了杭州衙門。
“有上諭!”
高瀚遠連忙跪下。
沈拓展開聖旨:“淳嶺大水,朝廷賑災,本欲撫民安業,然杭州知府高瀚遠,伺機貪墨銀糧,聯合商戶,放任糧價,賤買百姓土地,搜刮民脂民膏,實乃罪大惡極,不治其罪,難穩民心,難平民怒,著即革去高瀚遠一切職務,令瑞王主審,調淳嶺知縣賀臨會同嚴審,其餘貪墨同黨,當徹底供罪,繳出貪墨之財,尚存一線生機乎,欽此。”
兩個錦衣衛從沈拓身後走出,大闊步走向臉色煞白的高瀚遠,將他押走,隻留馬同知跪在地上瘋狂顫抖。